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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麼一手舉著火摺子一手攬著人,以穩健堅定的步伐帶著姜宣深一腳淺一腳地前行。
道路開始蜿蜒曲折,時而向下,時而又向上,兩人都感覺到他們已經遠離了皇宮的範圍,甚至是否仍在京城都不好說。
這樣又走了半個多時辰,終於來到了盡頭,那是一處平坦的圓形,正中有張石桌,桌上放著個挺大的木匣。
姜宣立刻來了精神,正欲上前,卻被季恪擋住。
「小心,我來。」
季恪抬臂把姜宣護在身後,從腰間抽出匕首,以匕首尖輕輕挑動木匣上的鎖扣,然後護住姜宣側身。
什麼都沒發生。
木匣也開了,鎖扣是活的。
靜了片刻,二人走過去,發現木匣最上層放的是一身衣物。
他們疑惑地對視一眼,季恪繼續以匕首挑開衣物,露出底下的一些器具材料。
姜宣愣道:「這些是易容用的。」
「易容?我大約明白了。」
翻過第一層,露出木匣中間的夾層,其中赫然躺著一本書!
二人再對視一眼,眼裡都染上了光。
季恪仍然謹慎,以匕首翻開書頁,又拔下腦頂束冠的銀簪,擱在書中一會兒,確定並無異常,才示意姜宣看。
姜宣早已等不及了,方才季恪翻頁的時候他就已經發現這的確是一本講道術及丹方、醫方的書!
他把書拿起來,露出木匣挖空了的最下層,正是石桌正中,一個與宣政殿御座下和密道入口牆壁處相同紋飾的凸起。
姜宣看向季恪,眼裡的意思是要不要轉轉看,季恪卻示意他先看書,扶著他坐在桌邊的石凳上,自己躬身,將火摺子靠近為他照亮。
姜宣便看起來。
看得很快,卻極細緻,一頁一頁地迅速翻過,燭火昏黃,字跡時而朦朧模糊,但在他的眼裡卻越來越明亮。
漸漸的,他忍不住手指顫抖、嘴唇顫抖、肩膀顫抖、渾身顫抖,不由地嘴巴勾起、咧開,眼裡露出笑意,然後濕潤、流淚,終於「哇」地抱住那書哭了出來。
「找到了!我找到了!老師、老師還有機會!還能活……季恪,我、我終於找到了!」
這一瞬間,他仿佛忘記了與身邊此人曾經的種種不快,仿佛回到了他們相互之間最信任、感情最好的時候,自己但有高興悲傷都要立即與他分享。
燭火映照下,季恪微笑的面容仍是從前那樣英俊溫柔。
「咱們快回去,把這個好消息傳給師門!」
「好。」
正要走,姜宣又看了眼木匣深處的紋飾凸起,說:「這應該是開門的機關,你想知道這密道出去以後是什麼地方嗎?」
季恪淡然地搖了搖頭,說:「先離開吧。」
「哦。」
此時的姜宣根本沒心思想別的,他懷著巨大的喜悅與激動捏著書站起來,一轉身,突然間天旋地轉頭重腳輕,整個人向一旁歪倒。
「宣兒!」
季恪從身後抱住他,近在咫尺的臉紅得厲害,以手背一摸,也燙得厲害。
「你發燒了?!」
季恪心頭一驚,想了想,向一旁矮身,把姜宣背了起來。
「我、我沒事……可以自己走。」
「你不可以。」明明已經站不住了,卻仍要逞能。季恪以雙臂箍緊姜宣的腿,堅定道,「我背你,你放心,咱們很快就能出去。」
生怕姜宣迷糊中弄掉了書,他想去拿,姜宣卻死死攥著,怎麼都不鬆手。
認真頑強,可愛又可憐。
這樣好的人,自己為什麼沒能早點兒看清內心,為什麼要傷害他?
一路上,季恪反反覆覆地自責、反反覆覆地痛苦,反反覆覆地堅定。
一路上,姜宣脫力地伏在季恪背上,眼皮漸漸垂下,腦袋裡越來越恍惚,思緒隨著起伏的腳步一同起伏——
季恪說他是新近才知道這條密道的,那他是什麼時候知道的呢?怎麼知道的?這麼隱秘的前朝密道,他身為皇帝尚且不知道,知道的人又能是誰?
他說這密道是前朝的開國皇帝為子孫後代留的,看那個木匣里的東西的確,應當是預備好了子孫後代若遇危難,便可從這密道逃生。有易容之物,還有記載著道術、丹方、藥方的書,是想逃生後隱居避世吧。
如今東西尚在,說明直至前朝滅亡也未曾用到。
方才讀書得知,這書才是正經,之前在別派典籍中看到的道門前輩的遊記只是隨口提及。前朝皇族和道門的確聯繫頗深,如今是否還有聯繫呢?
季恪為什麼不想知道密道出口是什麼地方?是著急為師公療傷,還是有別的忌諱?
季恪……
力氣挺大,背著他走了這麼久,依舊腳步沉穩,沒有絲毫減速。
哎。
如果沒發生從前的那些事,如果沒有白玉弓,那他現在該多幸福啊。
想到這裡,姜宣一愣。
不知此時的他究竟是醒著還是做夢。
若是醒著,他怎麼可能有如此想法?若是做夢,可他掐了手指會痛。
好奇怪。
想來是發燒燒糊塗了。
……嗯,一定是。
第56章
從密道出來已是深夜, 姜宣昏睡了過去。季恪把人抱到寢宮明威殿,立刻傳太醫診治,一晚上守在床邊沒闔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