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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山兒很聰明,眼珠子轉了轉,把小手放在嘴邊,也很低聲地問:「爹爹你是不是不想向他道歉?」
姜宣依舊悶悶地說:「也不能說是不想,就是覺得丟臉。」
這下小山兒明白了,從小板凳上蹦起來,抱住姜宣的胳膊,很嚴肅地說:「要有勇氣啊爹爹!咱倆是大善人和小善人,要做好事對事,不能怕丟臉!因為怕丟臉而不道歉,就跟季恪以前一樣是大壞蛋了!」
姜宣一愣,腦中突然有些清明。
小山兒拽著他的胳膊向後撤步:「走吧爹爹咱們去道歉!」
「別別!」姜宣按住小山兒,「現在天都快黑了,要去也得……明天再去。」
聲音低下去,還有些含糊。
小山兒便一板一眼道:「那好吧,明天去,明天爹爹不許反悔哦。」
姜宣垂頭「嗯」了一聲。
哎,最近小山兒開蒙,被教的太好了,對對錯是非特別在意,眼裡簡直容不得沙子。
自己身為爹爹,必須以身作則。
於是第二天上午,估摸著季恪已經下朝,並處理完了最緊要的公務,姜宣帶著小山兒再次來到御書房外。
偷偷摸摸閃閃爍爍。
走一步四處看看,然後再走一步,時而退兩步。
他本想讓侍從傳話,這樣有個過程,也顯得懂禮儀,可所有侍從一看見他就迅速遠遁,好像他是洪水猛獸,特別害怕他,根本不敢來沾邊似的。
哎,都怪他自己。
他只能領著小山兒在御書房所在的殿院裡逡巡。
小山兒就很疑惑:「爹爹咱們不進去嗎?」
姜宣自欺欺人道:「季恪應當在忙,咱們先等等。」
「噢。」小山兒不疑有他,「那咱們坐著等吧,皇宮太大了,我走得腳有點累。」
四處看看,只有最靠近御書房的廊下能坐,小山兒就脫開姜宣的手小跑過去。
也太近了,季恪會聽到的吧?
姜宣蹙眉。
可是孩子累,他只好跟過去。
結果小山兒剛舒舒服服地坐下,御書房的一扇窗突然發出輕輕的「啪」一聲,窗扇向外打開了一點點,小山兒立刻驚奇,計上心來湊近姜宣,又用小手遮住嘴巴小聲說:「爹爹咱們過去那裡看一看季恪到底忙不忙吧?」
姜宣:……
他覺得他好像即將跳入陷阱。
但小山兒已經輪換著小腿過去,根本攔不住了。
小山兒站在打開了一點的窗下,因為幼小個兒矮,踮起腳都看不到裡面,便扭頭求助爹爹,舉起雙手要抱。
姜宣視死如歸地箍住小山兒腋下,將他稍稍舉起,沒能瞻前顧後,一不小心把小山兒的腦袋輕輕磕在了窗上。
「哎呦。」小山兒時刻記得自己是偷窺,連喊痛都小小聲。
姜宣十分自責,連忙看他傷處,還好沒事。
這時季恪的聲音從裡面傳來——
「是宣兒?」
語氣帶著非常明顯的疑問。
姜宣便不忿了:明明早就知道他和小山兒來了,不自己出來就罷了,故意打開一點窗戶引他們也就罷了,現在居然還裝不知道?!
好討厭,得寸進尺。
於是更加不忿地說:「才不是宣兒。」
抱著小山兒就走,腳步甚快。
小山兒疑惑地看著爹爹。
走到御書房正門,「吱呀」一聲,季恪拉開門從裡面出來,笑盈盈地望著姜宣,說道:「哦,知道了,你不是宣兒,你是宣兒的心裡話。」
姜宣:……
油嘴滑舌。
小山兒更加疑惑:「爹爹的心裡話是什麼?」
季恪抬手揉了揉姜宣懷裡小山兒的腦頂,溫聲說:「是你爹爹和我的小秘密。」
姜宣:…………
受不了了,太肉麻了。
既然是秘密那就不能問,小山兒很懂事,在姜宣懷裡輕輕蛄蛹,意思是放他下來。
等雙腳站在了地上,他就揚起頭,很認真地看著季恪說:「我和爹爹來給你道歉,我們昨天錯怪你了,對不起!不過也怪你以前是大壞蛋,我和爹爹才會覺得你又做壞事了,我們也不是故意的。」
看著稚嫩可愛的模樣,聽著誠懇直接的言語,季恪的目光與內心數度變化,時隔許久,終於又將小山兒抱了起來。
小山兒這回果然沒有抗拒。
季恪非常開心,說:「沒錯,這都怪我自己,不怪你們,你們根本無需道歉。」
「不哦,對就是對錯就是錯。」小山兒說,「做人做事要坦坦蕩蕩,對得起天地良心和自己。」
季恪雙目驚喜地一睜,贊道:「的確,山兒所言甚是,我自愧不如。」
「嘿嘿。」被誇贊了,小山兒特別高興,「這是我學的課本上講的,你也多讀書就會知道!」
「好,我聽山兒的建議,日後多多讀書。外面冷,咱們進來說話。」
季恪命人前去準備果茶果點,仍是把小山兒放在御案上坐,繼續與他聊天。
姜宣坐在一旁稍遠的椅上,一直垂著頭沒說話。
他在反思。
怎麼就還不如孩子大方自然呢?他在彆扭什麼?害怕什麼?
如此扭捏畏縮,都不像他了。
打定了主意,他說:「山兒,讓小荷姐姐帶你去玩一會兒好不好?我和季恪有些事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