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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一雙手最終落在她後背上,是在扶持她,不許她跌倒,指骨落在那根敏感的脊椎上,讓人很難忽視,他也不規矩,輕點著往下順撫,姜姒妗咬住了唇,不敢再和他離這麼近,倉促要起身。
在裴初慍皺眉時,她餘光瞥見地上的玉簪,將這當成了一個藉口,嗓音綿軟得發顫:
「我要撿簪子。」
好可憐,連他懷中起身都要找一個像樣的藉口,實則漏洞百出,裴初慍沉默了許久,還是鬆開了她,他在心底無數次告誡自己,不要將人逼得太緊。
見他鬆動,姜姒妗立即起身,她其實也說不清,這次在他面前,她怎麼就仿佛短了一截氣,那日屏風內外的對視,他眼底的情緒到底在她心底落了痕跡,叫她沒有像往日那般強硬地拒絕他。
她心底有些許的自我ʝʂց厭棄,其實她一點也不清白。
姜姒妗蹲下撿起玉簪,青絲側垂,擋住了她臉,叫人看不清她這一刻的情緒。
她蹲著沒有起身,沒有木梳,只用手指一點點梳理著青絲,裴初慍沒怎麼看清,就見她手腕輕轉,很快,一頭青絲就被那支玉簪輕盈地挽起,行雲流水,除了她微紅腫的朱唇,一切都仿佛很平靜。
但清單上的褶皺卻是揭穿了這些假象。
裴初慍也沒有再叫她必須袒露心思,她這般倔強,只一點心思流露就仿佛要了她命一樣,她被教導得太好太好,好到裴初慍見到這樣的她,除了生惱,也不得不生出一些說不清道不明的憐惜。
雅間內安靜了下來,打破平靜的是女子站起來後的問話:
「如今科舉一案,是否和你有關?」
冷不丁的一聲問話,聲音很輕細,叫室內那點溫存瞬間褪去,迫使人一點點回到現實,分明七月烈陽天,但雅間內的氣氛卻仿佛初雪後的冷然。
姜姒妗也不想讓二人這麼難堪,但這件事堵在她心中,讓她根本不能忽視。
姜姒妗其實不敢想,如果真的是他,她該怎麼辦?
和他糾纏本就是不堪,如果因二人這段關係還會牽累到周渝祈和姜家,她還有什麼臉面去見周渝祈和她父母?!
沒人知曉姜姒妗心底的掙扎和痛苦,她是對裴初慍有一點歡喜,但她一點也不想要一時歡愉,尤其是這點歡愉還會隱患無窮。
雅間內很冷,裴初慍見她又是拒人千里之外的模樣,眼底神情一點點淡下來。
他控制不住地想,她今日這麼乖巧,是不是因為想要替周渝祈求情?
把周渝祈摘出這次風波,多簡單?簡單到他一句話,周渝祈便是清白的。
她是不是就是因此而來?
他胸口堵著難以紓解的悶澀,握住杯盞的指骨也用力得發白,話音的冷意不作掩飾:「你倒是當真看重他。」
冷冷淡淡的一句話,聽不出什麼情緒,卻是讓姜姒妗堪堪偏過頭。
她不想再和裴初慍解釋——周渝祈是她夫君,於是由不得她不看重他——這一事實,她抬起杏眸,一錯不錯地直視他,再一次問他:
「到底是不是?」
她沒哭,也沒鬧,只是平常一樣地詢問,但裴初慍卻仿佛瞧見她將要支零破碎,她的肩膀在這一刻越顯得單薄,要不堪負重。
裴初慍不得不沉默下來。
每和她見一次面,他都必須意識到,她們二人糾纏的關係對於她而言,是一段難以承重的負擔。
裴初慍按住心底那點說不清道不明的嫉恨情緒,最終還是回答她:
「不是。」
聲音冷清得不像話。
裴初慍說得不是假話,奏摺是御史台呈上來的,他只是沒有攔著罷了,同樣的,他也沒有刻意針對周渝祈,但誰叫周渝祈動作不乾淨,自己撞了上來。
於是,他回答姜姒妗這個問題時,也格外理直氣壯。
姜姒妗卻是仿佛一個飄浮在海面上的人終於找到了支撐自己的浮木,她肉眼可見地鬆懈下來,整個身體都有一刻發軟,險些跌倒在地,被裴初慍手疾眼快地撈在懷中,但如今,姜姒妗卻是顧不得這些,她些許無神地呢喃:
「……不是……不是就好……」
她聲音很輕,但捺不住雅間內過於安靜,於是這些話讓裴初慍也聽得一清二楚。
他其實瞭然姜姒妗在想什麼,他也見過不少這種人。
她們太善良,道德感也太強,所以會將一切責任往自己身上攬,覺得是自己帶來的事端,從而愧疚不安,鬱鬱寡歡。
裴初慍攬著人,俯身去親她,將她的心神都引回來,他親她的額頭,她的鼻尖,最終,很輕很輕地親在她的唇角,叫姜姒妗杏眸顫了又顫,最終迷惘地看向他,裴初慍的聲音很淡:
「即便是我,也和你無關,你只管怪我。」
而不是自責不安,從不是她的錯。
姜姒妗不想哭的,卻總被他逼得落下淚,她猶然記得在她病重,他來見她時說的那句——你什麼都不需要做。
和眼前一幕何其相似,他總告訴她,壞人全是他,叫她清清白白。
姜姒妗很清楚,一次偶然遇見其實不能叫她有太多的動容,再出眾的樣貌也會淡忘,讓她節節退敗的從不是一瞥驚艷,只是他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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