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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皇帝沒讓許公公替他布膳,他就當真是仿佛尋常小輩一樣陪著二人用了膳,全程自食其力,只是在某一刻低頭時,他眼底閃過一抹晦暗,心底某些情緒終於在此刻能散了。
小皇帝這一輩子中最值得惦記的就是當初跟著亞父來裴府玩樂的日子。
後來裴氏只剩下裴初慍一個人,整個裴府冷冷清清的,亞父不許他再來,甚至亞父自己都不怎麼喜歡待在府中。
小皇帝許久沒有和人同桌用膳過,他往日一直喜歡讓裴初慍留在宮中,未必沒有這個原因。
如今裴府終於又要重新熱鬧起來,小皇帝由衷地替亞父高興。
他不介意姜姒妗的身份和過往,她想要什麼,他都能給她,他只希望姜姒妗能夠給裴府帶來些許生機。
膳後,小皇帝想要留宿,裴初慍這時沒再忍著他,直接冷淡地命令:
「衛柏,送客。」
小皇帝也知道再待下去,就要將人惹毛了,當即見好就收。
再說,他今日都能來裴府用膳了,下次來裴府留宿的時日還會遠嗎?
皇帝出行,從來都不會簡單,鑾駕往宮中而去,四周有禁軍隨行,許公公一直近身照顧小皇帝,現在倒是和小皇帝蹭了一輛馬車。
裴府到皇宮的這段路程是不經過坊市的,小皇帝掀開提花簾,看不見任何行人和熱鬧。
禁軍隨行,四周人看見這行人都遠遠退去,不敢靠近,格外肅穆,也格外冷清。
小皇帝面無表情地看著這一幕,敗興地撂下提花簾。
他年少不得意,後來入了上書房,其實ʝʂց也不得父皇看重,但有亞父另眼相待,他委實過了一段舒適的日子,年少的皇子不得出宮建府,都要住在皇子所中,他只有跟著亞父來裴府時,才能窺見一點屬於宮外的熱鬧。
沒有皇宮那麼華麗尊貴,但小皇帝很喜歡。
他從不喜歡皇宮。
每一處都壓抑得叫他噁心。
小皇帝曾經想過,等他及冠後,他出宮建府的位置就要選在裴府附近,府邸小一點也沒關係,到時不論是去蹭飯,還是去坊市遊玩都很自在。
可惜後來變故發生,不等他及冠,僅有的讓他感覺善意的人全都不在了。
他的期盼落空。
他登基後,人人都說亞父是亂臣賊子,說是亞父害死了父皇,他能登上皇位也不過是因年少好被掌控罷了。
小皇帝不緊不慢地扯了下唇,深暗的眼底閃過一抹嘲諷。
但是其餘人怎麼會知道,厭恨父皇的豈止是亞父啊。
馬車內格外安靜,許公公其實早就習以為常,皇上只有在裴閣老面前才會露出一點這個年齡的活潑,少年本該張揚,遑論皇上還是這世上最尊貴的人,但從他身上看不見一點張狂。
許公公有時候都覺得皇上令他有點害怕。
沒有裴閣老在時,皇上總是沉默,他只在養心殿和御書房兩處來往,御花園等放鬆的地方從來不見他去過一次。
許公公甚至有時候覺得皇上其實是不喜歡皇宮的。
馬車越靠近皇宮,小皇帝眉眼的神情越冷淡,許久,沉默的車廂中忽然響起小皇帝的聲音:
「亞父如今娶了夫人,裴府應該很快要恢復往日熱鬧了吧?」
許公公知道皇上想聽什麼,笑著道:「奴才見裴閣老很是看重裴夫人,想來是要很快熱鬧起來的。」
小皇帝無聊地瞥了他一眼,他們說的熱鬧根本不是一件事。
他在說亞父這次應該能夠走出陰影,許公公卻是在說子嗣。
真是話不投機。
馬車終於到了皇宮,小皇帝下了馬車,他只穿一身簡單青色的常服,但出了裴府的那一刻,沒人會再覺得他只是個普通人,他神情淡淡地往前走,四周見到他的人都恭敬地躬下身。
正陽門,一磚一瓦都是昭顯尊貴,小皇帝抬頭看了正陽門許久。
在許公公不解地要出聲喊他時,小皇帝終於收了視線,他臉色漠然地踏入正陽門內,暖陽照下來,卻只落在正陽門的磚瓦上,巨大的陰影垂下,一點點地將小皇帝的身影吞沒。
裴府中,小皇帝離開後,姜姒妗才覺得鬆了口氣。
這是她頭一次和小皇帝相處,她完全沒想到小皇帝私下會是這種模樣,仿佛當真是個小輩一樣。
姜姒妗有點擔憂地遲疑問:「皇上這樣,當真沒問題麼……」
臣子居然敢當聖上亞父,誰聽了不覺得裴初慍是亂臣賊子。
姜姒妗甚至隱隱意識到往常裴初慍的那些名聲究竟是如何而來的了。
她有點不安和惶恐,擔憂這是小皇帝的捧殺之策。
裴初慍只是握緊了她的手,提起小皇帝,他也沉默了許久,視線落在空處,淡淡道:
「別擔心,他不會做什麼。」
他頭也沒抬,聲音平靜:「他也很不幸。」
裴初慍沒有和姜姒妗提起小皇帝的曾經,他也不說小皇帝可憐,他只說小皇帝是不幸的。
不幸地出生在皇室。
不幸地生母也不疼愛。
不幸地……遇見他。
裴氏未曾出現變故時,小皇帝常常要纏著他來裴府,無數次提及待及冠後他要在裴府周圍建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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