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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子聲音溫柔,輕聲細語,叫人輕易生出好感,她今日穿了一襲燕尾青的鴛鴦錦緞裙,寬袖窄腰,勾勒她玲瓏的身段,她慣是知曉自己的好顏色,一舉一動,服身、彎腰、甚至側臉、低頭、抬眸,都是經過成千上百次的練習,爭取做到盡善盡美,才有了如今的她。
女子低眸是嬌羞,最是一抹溫柔好顏色。
四周靜寂了片刻,裴初慍只是看了她一眼,寡淡的視線,卻宛若實質,叫人不敢妄動,陳婉柔下意識地緊了呼吸。
陳婉柔在緊張,在不安,在思考該怎麼和裴閣老對話,直到有人從她身邊徑直經過,一截衣擺從她視線中划過,沒有一點停留,她倏然回過神。
她臉色倏然一白,很是難堪和羞恥。
她在這裡浮想聯翩,誰知裴閣老根本不曾注意她,吝嗇給她關注,輕描淡寫地和她擦身而過,她的心心念念和所思所想都不過是她一人的獨角戲。
這比直言拒絕她,還叫她覺得難堪。
裴初慍不知道陳婉柔在想什麼,或者說,知道也不在意。
到了正廳,有人進去通報。
很快,婢女領著裴初慍進去,內里都是命婦,早就嫁人,也就不必守著男女大防,但饒是如此,也難免有點正襟危坐,室內下意識地安靜下來。
賢王妃見此,她坐直了身子,臉上神情不變,只是嘴角幅度越發深了點。
裴初慍跨門而入,他沒看四周人,淡淡地對賢王妃頷首:
「姨母。」
他掌政權,對帝王可不行跪拜,自也不需要對賢王妃行禮,也沒人在意這一點,他肯親自來賢王妃祝賀,本就是賢王妃做臉。
宮中皇帝賞賜下的賀禮,是看在誰的面上,眾人心底都有數。
賢王妃沖他招手,對他的態度和對昭陽的態度仿若沒什麼不同,親昵地替他理了理衣袖:
「你來就是了,送這麼貴重的禮物作甚。」
原是衛柏將賀禮送上,是一株半人高的朱紅珊瑚樹,甫一打開,就落了滿室光華,引得眾人譁然。
裴初慍垂目,叫人看不清他的神情:「姨母生辰,該要是盡心一些。」
四周命婦不敢插話,賢王妃笑了一番,話過三旬,她看見裴初慍腰間的香囊,香囊的布料名貴卻也非是十分貴重,瞧著仿佛帶了一段時間,有點舊了。
賢王妃沉默了片刻,許久,她才嘆了口氣:
「你這孩子,香囊都要磨舊了,怎麼還帶在身上,我前些時日才做了個香囊,待會摘下來換個新的。」
一直情緒淡淡的裴初慍終於垂下視線,他掃過賢王妃一眼,稍側身擋住了腰間的香囊:
「謝姨母好意,只是我ʝʂց帶這個習慣了。」
衛柏不著痕跡地掃了主子腰間的香囊,再看向賢王妃有點僵硬的神情,不由得勾了勾唇角。
這個香囊是姜姑娘親自替主子縫製的,還是離別前送給主子的禮物,這一戴就是兩個月,主子根本捨不得拿下,片刻不離身。
豈是賢王妃說換就換的?
他早看不慣賢王妃這一點了,常用這些小恩小惠打發主子,還要冠以親情的名義。
賢王妃也沒想到裴初慍會拒絕,在裴府倒下後,賢王妃自認是了解這位外甥的,或者在她看來是拿捏。
他所有親人不在世,卻是越發執著於親情,落魄時,賢王府的大門都不曾向他敞開,後來他又重新得勢,自己只是試探性地送了一雙鞋子去裴府,就叫他一筆勾銷往日恩怨,將她這位姨母當作至親一般對待。
所以,賢王妃總時不時給他送去一點日常用品,不貴重,卻顯得溫情,再加上三兩句關心的話,就足夠讓她每次所求都得償所願。
但賢王妃從不會多送,她深知甜頭不能給多,所以都只是在有需求的時候才會刻意溫情。
賢王妃很清楚,裴初慍未必不知道真相,但誰叫他渴望親情,需要從這三言兩語中汲取溫情,假裝親人都還在世一樣,自欺欺人,也就叫她一直得逞。
賢王妃萬萬沒有想到,她百試百靈的法子今日居然不得用了。
賢王妃心底有了些許不安,但她仍是笑著,嗔怪地看了裴初慍一眼:
「喜歡歸喜歡,哪能一直戴著,待會我讓人把香囊和絡子一起裝好,你回去時一起帶走。」
裴初慍沒有再拒絕。
賢王妃這時仿佛終於想起來:「瞧我這記性,快去把郡主叫來,她整日念叨她表哥,現在她表哥來了,她倒是不見人影了。」
有婢女很快跑開。
裴初慍掀起眼,垂目看了賢王妃一眼,輕易看透她溫情表面後的算計,他往日一直當作不知曉,但今日不知為何忽然有點膩味。
昭陽還沒來,賢王妃卻是把陳夫人引薦給了裴初慍:
「這位是陳夫人,也不知你還記不記得,算起來,她是你母親的表妹,你也該叫她一聲姨母才是。」
衛柏有點臉黑,明知主子在乎什麼,卻是拿主子的軟肋給這位陳夫人添加籌碼,賢王妃當真是好樣的。
裴初慍許久都不曾說話,他看過來的視線冷淡,帶著些許審視,讓人覺得陌生。
賢王妃不著痕跡地皺了皺眉,有一種不安的預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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