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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桌上,秦樂窈一直垂著眸子,只是聽著蕭敬舟與秦伯有一番寒暄暢聊,鮮少搭話。
秦伯有年輕時候醉心於科考,也曾在十七歲時中過鄉試的秀才,那時候滿腔皆是宏圖壯志,一心想要搏個功名出來,為社稷百姓殫精竭慮萬死不辭。
可人生不如意之事十之八九,後來也漸漸在一次次的失利中向五斗米折腰,娶妻,半生皆是壯志難酬。
難得的高興時候,秦伯有喝了些酒,醉意上來後也是忍不住紅了眼眶,對蕭敬舟誠懇道:「蕭公子,您是窈窈的貴人,若非是遇見了您,我們家不會有今天的好日子,老朽心中感謝……」
秦樂窈抬起眸子,方才算是今日桌上,與蕭敬舟對上了第一個眼神。
和之前在虞陵時候不同,蕭敬舟此番見著她雖是驚訝,但並未展現出過多的偏待和眼神,仍是那副翩翩公子溫潤如玉的模樣待人,就好似並沒有發生之前在船上那些不太愉快的經歷一樣。
也好像,對她沒有之前那種迫切想將她拉出泥潭的執念了。
好似一切都回到了原本應該存在的位置上。
男人聞言含笑道:「伯父客氣了,樂窈算是我的得意門生,她的這番造化,旁人也無從復刻,多是自己的聰穎勤苦,蕭某不過是個引路人罷了。」
秦伯有平日裡話少,再加上端州多商人,沒幾個能聽進他抒發理想抱負的知己,也嫌少有機會與蕭敬舟這般談吐學識的人剖心暢談,一不留神就聊過了時辰,一頓飯從晌午一直吃到了申時,仍然還在高呼寒門學子科考不易的舊話。
秦樂窈不想自己父親這般耽誤蕭敬舟的時間,在桌下往秦忠霖腿上踢了一腳,後者動作一頓立即會意,一張嘴正欲開口,卻是被對面的蕭敬舟搶先了一步截下了話頭。
「今日時辰也不早了,我後面還有事,改日,蕭某得了空,再到伯父的莊子上去暢談,一醉方休。」
秦忠霖跟著一起附和道:「就是,哎呀父親你這平時一天說不出三句話,喝了酒就拉著人家蕭公子嘮這麼長時間,耽誤人家賺多少金子吶。」
「哎喲,怪我怪我,你怎麼也不提醒著我點……」
蕭敬舟搖著扇子淺笑道:「無妨,今日蕭某也聊得高興。」
從江晚樓出去之後還有一小段石子路,白玦去喚馬車了,蕭敬舟覆手於身後走在前頭,秦樂窈不近不遠跟在後面,瞧了眼他的背影。
外面起了微風,將初夏的暑氣吹散,一切都是令人舒適的,放鬆的。
蕭敬舟走得慢,不多時便站在了檐下等候,他身側留了個位置,這地方算不得太寬敞,以秦樂窈的位置,若立在原地不上前去,多少顯得刻意生疏。
她垂著眉眼慢慢緩步過去,蕭敬舟也喝了些酒,氣色比平時要看著紅潤一些,男人搖著摺扇,坦蕩磊落地瞧了她一眼,秦樂窈藉此機會還是想要解釋一句上次的事:「公子……」
「我明白。」蕭敬舟溫和笑著,打斷了她的話,「你有你的難處,也不想拉我下水,我知你本意便可,咱們二人之間,無謂說過什麼言辭。」
秦樂窈半晌無話,蕭敬舟嗓音帶著年長者獨有的寬厚,對她道:「雖然你不願叫我插手,但我作為你曾經的師父,既知你困境,也不好完全袖手旁觀。你自安心打點你在上京的事情,至於端州,我幫你看著,無需有所掛礙。師父答應你,待到你功成翻身的時候,將父兄接去,必定是全須全尾的。」
秦樂窈喉間動了下,久久未能發出聲音。
她說不出拒絕的話來。即便再如何要強堅持,蕭敬舟所言,也確實是她現在最大的困頓。
她人遠在上京,有些事情,鞭長莫及,卻又分身乏術。誰能保證秦忠霖被那廖三娘坑害的這種事,不會再碰上第二次第三次。
如果可以的話,秦樂窈不願意承別人的情,但她現在卻是自身都難保,根本沒有那個本事能將家業一口氣遷進上京城自己眼皮子底下去。
但若說放棄這搏命掙來的根基。
她捨不得。
秦樂窈深吸一口氣,有些事情,有些時候,只能怪自己還不夠強大。
第52章 越矩
一陣涼風過後, 外面下起了小雨。
霧蒙蒙的細碎雨絲,落在馬車軲轆和頂棚上,很快就匯聚成了水珠滾落。
白玦在車上撐著竹骨傘將蕭敬舟迎了上去, 男人回頭朝她瞧了眼,最終還是沒有開口,越過秦樂窈看向後面的秦伯有和秦忠霖父子倆,笑道:「下雨了, 伯父乘我的車捎上一段吧,雨雖小,飲酒之後卻也是容易受寒的。」
秦忠霖有些受寵若驚,攙著自己喝暈乎了的老爹上了車, 回頭再準備喚妹妹一起,秦樂窈就已經含笑擺手道:「不用管我,你們去吧,我還有其他事, 就不與你們一道走了。」
蕭敬舟掀著車窗簾, 未做強求。
他眸光溫厚, 向秦樂窈道:「樂窈,珍重。」
秦樂窈淡笑揖手:「公子亦是。」
車馬緩緩從江晚樓門前走過,轆轆遠聽, 隱入煙雨之中。
秦樂窈目送著看了一會,感覺自己心口像是松下了些沉重的東西,她深吸一口氣, 朝身後的兩個護衛道:「辛苦二位大哥今日陪我遊走這麼一趟了,咱們這就回去吧……」
話音未落, 秦樂窈掃眼在長街的另一頭,瞧見了騎在馬上的赫連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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