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盤上已成死局,這盤棋下了一個多月,每每僵硬地挪動几子,不斷擱置再來,卻始終無人能破局。
太后到底年事已高,頤養天年的年紀忽然驚聞此政變噩耗,已經有好幾個月都沒睡好覺了,頭疼地擺手:「不下了,下不出個結果來。」
棋局能棄,戰局卻棄不了,墨仲恩長長地嘆了一口氣,「太后心中,可有決斷?」
太后扶著額,頭也不抬,一手往外指了指,「閣老去外頭聽一聽,他們個個都比哀家說得好,能言善道的,個個說得都有理。」
「稟太后,閣老,威北王爺在外求見。」女官進來通傳道。
「他又來做什麼。」墨仲恩不堪其擾,搖頭道:「老臣前兩次已經將話跟他說得很明白了。」
太后揚了揚眉,微妙道:「他們家這兩位悍將,也算是對那一位忠心耿耿了,不管是當年的血禍還是現在,若無赫連氏,奚景燚也不會有今日。閣老,你說若是當年沒有傳位遺詔一說,大梁如今該是什麼情形?」
墨仲恩微微一頓,接著道:「三子相爭皆隕落,約莫是宗室起兵爭奪帝位,又或是有心人挾當年尚且年幼的四皇子,垂簾聽政架空皇權吧。」
「哀家想也是。」太后慢慢點了點頭。
墨仲恩聽出她的意思來,抬眸問道:「所以太后,其實心中已有偏屬。」
「我可沒這麼說。」太后笑了笑,「這中間的盤根錯節,樓蘭、金氏、先帝、弒兄,豈是三言兩語就能斷出來的。」
「但是這盤棋僵持的時間夠久的了。」她一把抓起棋子,黑白混在一起,慢慢滑進了棋盒裡,對女官吩咐道:「去吧,把外面跪著的磕頭的,全都請進來。閣老,今日咱們這兩把老骨頭,就將這恩恩怨怨的爛帳,給出個交代吧。」
華陽宮的正殿裡,跪了一地的臣子,三派分開,涇渭分明,一眼便能看出他們各自所屬的立場。
「太后!」
「閣老!」
「臣有本奏——」
「臣也有本奏……」
此起彼伏的啟奏聲,太后聽得腦仁疼,往鳳座上去,墨仲恩的面相不怒自威,沉聲呵斥:「吵吵鬧鬧,成何體統,肅靜。」
這下面跪的有半數都是他的徒子徒孫,墨仲恩管教學生嚴厲,他一開口,場中瞬間便安靜了下來。
太后的嗓音帶著高位者獨有的壓迫感,聲音不算大,但穿透力極強,「你們上奏的本子,哀家與墨閣老也都一一看過了,各執一詞說得頭頭是道。今日召你們進來,哀家不想聽那些辯不出結論的慷概陳詞,之前上奏過的就不必再翻出來重說了,誰有新的本奏?」
一時之間場中噤了聲,空曠的殿堂中,唯有秦樂窈膝行上前跪伏在了階梯之下,沉聲道:「臣女叩見太后娘娘,閣老大人。」
太后眯了眼還是沒太認出來下跪何人,墨仲恩揖手解釋道:「稟娘娘,這是嘉平縣主,也是驍騎將軍赫連煜的夫人。」
「噢……」太后露出了一個原來如此的神情,「既然你是驍騎將軍的夫人,想必,便也是為那奚景燚說話的了?」
秦樂窈答道:「臣女不懂國事,不予置評,今日斗膽叩於殿前,只為將一件真相公諸於世。」
「哦?你也有真相。」當初衛麟的那一封血書便招來了此等亂世,太后微妙地輕笑了聲,「那便說來聽聽吧。」
「是。」秦樂窈直起身子,恭敬地跪於殿前。
「從事發到現在,臣女心中一直都有幾個不得解的困惑。若說金氏擁護四皇子奚梧玥是情理之中的事,那樓蘭人為何會如此積極聽話,要幫著四皇子『撥亂反正』,指哪打哪。此前臣女曾有過猜測,大約是許諾了什麼好處,相助得登大寶之後會與樓蘭兌現。」
「萬益山事變的時候,臣女被賊人綁走了數月,一直關著,直到後來看見了姜槐序大學士和奚梧玥待在一起,而四皇子奚梧玥對大學士的態度相當敬畏,他甚至挨了他一巴掌。」
這句之後,殿中百官面面相覷,立即有人高聲道:「你在胡說八道些什麼?姜大學士德高望重,向來不問這些黨爭之事,你這番編排,也選錯了人吧。」
秦樂窈早料到會有此問,也不著急,沉著道:「我既然確信在前線見過他,那便能斷言大學士自事變之後便長久的不在京中了,或是稱病不見外人,或是玩失蹤找不見人,是與不是,諸位比我清楚。」
百官又是一陣眼神交流的沉默。確實,大學士這幾個月身體抱恙,一直是深居簡出。
鳳座之上的太后狹長的眸子若有所思睨著她,問道:「所以你想揭露的真相,是什麼呢。」
「一個故事。」秦樂窈朝首座揖手,「一對外貌酷似中原人的樓蘭兄妹,潛入大梁為細作的故事。他們由寒門出身,哥哥飽讀詩書,一步步走科舉仕途,高中狀元,得以順利入朝為官,週遊在朝堂之間,暗中栽培黨羽,悄悄在梁中各地種植推行罌華,預備以此上癮喪志之物慢慢從內部腐蝕大梁江山。」
「他做得神不知鬼不覺,原本一切都在順利地進行中,可是後來發生了一個意外,貪色的皇帝看上了他的妹妹,不顧意願將她強行搶進了宮門……」
這話中代指之人是誰已經很明顯了,有人出聲打斷阻止:「大膽,空口白牙地辱人清白,還對先帝語出不敬,誰給你的膽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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