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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從管家手裡拿走碎銀,又從桌上拿起錦囊,一步一步走到蟬娘面前。
秦顧感到外力在操控自己轉身就走,想來當時的蟬娘便是在這屈辱交加的悲憤之中離開了賈富商的府邸,她沒有拿走碎銀,只帶走了那一隻錦囊。
十年,不過笑話一場。
直到此刻,她都沒有想過要揭發賈富商的虛偽和無情,而將這一切歸咎於自己識人不清。
饒是如此,賈富商依舊沒有放過她。
他不僅為了榮華富貴勒死蟬娘滅口,更與魔修勾結,將蟬娘的魂魄永生永世鎮壓在鎖魂陣中。
透過蟬娘的眼睛,秦顧冷冷地注視著賈富商。
這就是雙喜娘娘案的全貌,他已經知道前因後果,是時候離開這場幻境了。
魔息驚慌地發現自己無法再控制青年的靈魂,而下一刻,早已蓄勢待發的靈力匯聚在秦顧指尖,在賈富商走到蟬娘面前的剎那,秦顧猛地揚手——
「啪!」
他結結實實抽了賈富商一掌,巴掌落下,響聲尤其清脆。
秦顧憋著靈力等了這一刻許久,是以這一巴掌將賈富商打得倒退幾步。
尚未解氣,虛構的景象就轟然崩塌,管家、下人、捂著臉的賈富商一個接一個消失,四周只剩下空洞的黑暗。
秦顧低下頭,發覺自己不再是蟬娘的模樣,衣物也一應變了回去。
掌心傳來異物感,他攤開手,瞳孔一縮——
放著同心結的錦囊正安靜地躺在他的手上。
同心結,也是蟬娘的心結。
時間流速加快,迷霧中的夜晚足夠蟬娘質問數遍「可願換命」,而每一次質問,都意味著過去的重演。
她將自己永遠困在了這片霧中,用自虐的方式一遍一遍踐踏破碎的心臟。
可在秦顧看來,這並不是她的錯。
靈力化作一簇明亮的火,躥上錦囊邊緣,一點一點將之吞噬,纏繞的髮絲在火焰中化成黑灰。
黑暗正在燃燒,火光將秦顧的眼眸照得更加明亮。
在錦囊被火舌徹底吞沒之前,秦顧輕輕開口:「何必用別人的錯懲罰自己?」
就在同時,竹林中,蟬娘已經走到秦顧身前,探手一抓,魔息直直向青年面門襲去。
季允再忍不住,雙腿蹬地借力,抽劍而出——
「我願意。」
魔息和劍氣齊齊停滯,歡迎加入摳摳群叭劉一七期傘傘零四看更多季允甚至踉蹌了下,秦顧先前的舉動都不及此刻讓季允感到震驚,甚至還有難以言說的茫然。
季允提著劍:願意?他怎麼會願意呢?他知不知道是用自己的命換我的命?
再看蟬娘,更是如遭雷擊般愣在原地。
氣氛的凝滯只有一秒,前方驟然金光大盛!
金紅光芒衝破魔息的桎梏,楓葉紋遠比以往更加鮮艷,劍光所至,逃竄的魔息便被連根斬斷;
而秦顧站在劍光中心,唇瓣微動,念念有詞。
聲音愈響,數道靈息如同綢緞向蟬娘裹挾而去,被黑甲撕碎又迅速重聚,只眨眼功夫,靈息與魔息便交手數次,旁人只見黑紅交錯,蟬娘的口中發出一聲悽厲嚎叫,十指黑甲便被齊齊斬下!
她猛地調轉身形,急速後撤,然一轉身,又對上早已蓄勢待發的季允,只見季允劍勢如浪,頃刻切斷退路!
攻守易型,只聽秦顧咒語念罷,喝道:「囚!」
靈息掀起滿地竹葉,盤旋形成囚籠,蟬娘嘴裡發出困獸的怒吼,依舊改變不了無處可退的事實。
竹林很快恢復寂靜,濃霧散去,月光無遮無攔地肆意灑下。
秦顧走向囚籠中的蟬娘,他清楚地感到在最後時刻,蟬娘不僅沒有殊死一搏,甚至隱隱有放棄掙扎之意。
他蹲下Ⅰ身,看向妖物無神的雙眼,從她迷離的眼中,竟看到幾分絕望的悲戚。
青狸小跑著趕了過來:「少盟主,季師弟,妖物已伏誅,我們將它帶回青松觀,聽候發落吧。」
仙盟有令,像蟬娘這樣吃了不少人的妖物,無論過去如何,都當即刻誅殺,以絕後患。
秦顧垂下眼帘,如果沒有幻境中那一遭,他恐怕不會將蟬娘困住,而是直接將之斬殺——身為仙盟的少盟主,秦顧自有這樣的權力。
但,他解下腰側的伏魔葫蘆,在青狸的驚呼聲中,解除了葫蘆上的封印。
地魂立即衝出,像一條舞動的蛇,游入囚籠,與蟬娘融為一體。
竹林中的蟬娘代表著人魂,此刻地魂與人魂合一,本已消散的霧氣又有重聚之勢。
「蟬娘,」秦顧等她的眼中有了焦點,「你殘害百姓,罪不容誅,可有辯解?」
蟬娘的三魂雖不完整,卻已經可以溝通。
蟬娘愣愣地注視著秦顧,似乎認出了他:「多謝仙君…為妾仗義執言。」
她是指秦顧那將賈富商扇飛出去的一巴掌,秦顧聽懂了,微笑著搖了搖頭。
蟬娘的目光投向竹林中昏厥的百姓:「禍事因妾而起,除了一死,妾不知該如何贖罪。」
三魂中,蟬娘獨獨缺少掌管善的天魂,在地魂的支配下猶如此,足以證明她生前是至純至善之人。
秦顧的眸子閃了閃:「師弟,你怎麼想?」
他察覺到季允有話想說,便乾脆將話語權遞了出去。
季允卻不正面回答,只是道:「師兄,你跟我說過…凡事皆有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