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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面人爬行到他的腳邊,虔誠地將臉貼上他的鞋面。
「獻給龍尊!」
「獻給龍尊!」
觸手卷著秦顧踉蹌前行,無論季允如何掙扎,這些龍族的殘魂都不為所動地簇擁著他,不讓他邁出一步。
季允瞪大雙眼,在席捲全身的驚懼之下,他眼睜睜看著秦顧被一點、一點,裹挾著推到他的面前。
空氣安靜到只能聽見自己的急促呼吸,季允怔怔地看著被緊緊束縛的秦顧,渴望、愛戀、還有足以侵吞一切的占有欲在他眼中幾度起伏。
魔息從眉間散溢,化作污穢的龍角刺破額前皮膚。
鮮血淋漓流下,季允總算無法再欺騙自己。
——這些死去的龍族後裔口中,敬仰的、恭敬的龍尊…
是他!
無面人不斷叩拜,龍族祭司手中的長杖舉起,目光不再分給鮫人靈珠分毫。
雖然只剩空殼,他們依舊能感知到龍尊的喜怒。
這個人類取代了鮫人靈珠,成為最最珍貴的祭禮,龍尊一定會滿意他們的供奉。
「獻給龍尊!」
「獻給龍尊!!」
秦顧的雙目被觸手遮擋,全臉只剩薄唇裸.露在外,魔息觸手似乎有麻痹感官的作用,同時又將無盡的細密刺痛埋入肌理,讓他被裹縛的剎那便無力掙脫。
他勉力保持著意識的清醒,與渾身過電般的酸軟對抗。
唇齒間溢出一聲吃痛的低吟。
這一聲讓季允猛地從恍惚狀態中驚醒,他險些在即將占有秦顧的幸福中沉醉過去。
清醒過後,便是暴怒。
他竟任憑觸手污染師兄,他竟敢對師兄產生如此齷齪的念頭。
——比起不知好歹的龍族亡魂和觸手,季允更為自己的僭越而怒不可遏。
魔息似也感到他的情緒發生變化,卻來不及撤開,劍光眨眼間將觸手全部切碎。
觸手本是堅韌的,在季允的劍下卻不消一刻便被清除,紅色劍氣蒙上一層他自己也沒有察覺到的黑紫,像深埋在隧洞中折射的光。
殺意四散,無面人們也不清楚,為何上一秒還滿心歡喜的龍尊,下一秒就向他們下了死手。
在無面人的屍骸中,秦顧身子一軟,向前栽倒。
季允趕忙伸手接住他,讓他靠在自己懷中,語氣惶急:「師兄,你感覺怎麼樣?對不起,我…」
可他對上的並不是記憶中的桃花眼,而是一雙琉璃般的眼眸,眼睫也純白。
「是在芋鄉,還是仙舟?」晏白朮微笑著看向季允,「還是更早?…哇,尊主,您可真是…」
——利刃刺破皮肉的聲音傳來。
一柄長劍自胸膛沒入,瞬間將晏白朮捅了個對穿。
而劍柄,正握在季允的手中。
季允陰沉地盯著他,晏白朮突然笑了起來,鮮血從齒間湧出:「…您惱羞成怒了呢。」
晏白朮的身形不斷縮小,化成一隻掙扎不已的烏鴉,在季允懷中咽了氣。
低沉的男聲自旁側傳來:「我早叫你不要多此一舉。」
轉眸,人身蛇尾的褐膚男人抱臂站立,在他身旁,膚色死白的青年笑眯眯地擦去唇角鮮血,朝季允興高采烈地揮了揮手。
季允從半跪姿勢站起,轉手做起劍勢,他四下環顧一圈,無面人已不見蹤影,水晶王座卻還在身後,不器劍魔息滔天。
哪裡都沒有秦顧的身影。
呼吸一沉,季允如盯著仇敵的凶獸,一字一句幾乎從牙縫中擠出:「師兄呢?!」
「別緊張,」晏白朮聳了聳肩,「我只是讓巴蛇把親愛的少盟主轉移到另一場幻境中去了,別擔心,只要你肯接納魔尊的力量,把少盟主撈出來不是分分鐘的事麼?」
原來如此,這裡是巴蛇的幻境。
他們在不知不覺中被拉入了巴蛇的領域。
這就是堪比合體期修為的魔物,讓他甚至無從察覺。
季允冷冷看向一人一蛇,靈力轟然爆裂,噼啪作響,出手便是殺招:「殺了你們,也一樣能破除幻境。」
…
秦顧猝然驚醒,耳膜鼓動好似要被撕裂,他捂著胸口急促喘息。
他的視線不甚清明,好像還被魔息觸手覆蓋著。
等待視野聚焦的時候,耳畔躥入不和諧的音符。
「那傻子又來了!哈哈哈,快去快去,去得晚了可看不了熱鬧了!」
秦顧轉眸,幾名不過十二三歲的孩童朝他直直跑了過來。
秦顧慌忙避讓,幾名孩童卻直接撞了上來——
而後,直直從他身體裡穿了過去。
什麼情況?!
秦顧在心裡呼喚系統,卻只聽到漏電般的「滋啦滋啦」聲。
再看向周遭行人,對他視若無睹,仿佛此地並沒有秦顧的存在。
該死。
前一秒還在抵抗觸手的侵襲,後一秒場景就變幻,還儼然成了透明人,秦顧只能想到是中了什麼入夢迷術。
稍一思量,便知是巴蛇作祟。
季允不在身邊,與先前一樣,他們被巴蛇刻意分開了。
秦顧很快調整好心態,他向來不喜坐以待斃,眼下情況不明,幾乎一頭霧水,唯有方才那些少男少女的話,算得上幾分線索。
好在他們步子小,還未跑出多遠。
秦顧拔腿跟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