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語氣戲謔曖昧,手上卻毫不留情,轉瞬間數道掌風推出,風聲獵獵如鴉群振翅;
一直旁觀的韓成鳴也有了動作,身影在魔息掩護下時隱時現,眼底的殺意升騰到了極致。
楓樹被連根拔起,秦顧已近力竭。
「鐺」的一聲巨響,秦顧艱難地擋住韓成鳴的進攻,領域發出紅色光芒。
晏白朮又是幾掌拍出,聲音悠閒:「這是最後一次機會了,少盟主,你現在改主意還來得及。」
「…」秦顧張開嘴想要回答,卻先噴出一大口血,半晌才找到自己的聲音,「只要我還活著,你就休想打我師弟的主意!」
最後幾個字近乎咆哮,秦顧咬牙任憑寒意侵襲四肢百骸,只將靈力集中灌輸給尚且稚嫩的元神。
晏白朮刻意地鼓起掌,誇張地感慨道:「多麼感人的同門情誼啊,韓成鳴,你應該很有發言權,要不要評價一下?」
肆無忌憚地踩在韓成鳴的雷區上。
他惹怒了韓成鳴,代價卻由秦顧來承受,韓成鳴雙眸猩紅,巨鯨像失去理智般撞擊著秦顧的領域:「虛偽至極!」
虛偽麼?秦顧不合時宜地笑了笑,為了完成任務把自己搞成這樣,比起虛偽,他覺得悲哀更適合形容此刻的自己。
季允啊,他被肺部的血嗆得不斷咳嗽,想,差不多該醒了吧?
金紅的領域裂開一道縫,旋即,無數裂隙自這一處開始生長,很快爬滿領域邊緣,意識因靈魂撕裂的劇痛而變得恍惚,每一次呼吸都帶著無法自控的呻.吟。
韓成鳴沒有繼續進攻,大約是覺得已經沒有意義,外沿破碎至此,距離秦顧的領域徹底碎裂,只是時間問題。
他死定了,而且是最痛苦的死法,他會清醒地感受著靈魂一點一點解離,最終魂飛魄散。
第三十章
秦顧的領域還在不斷碎裂,韓成鳴的笑容卻戛然而止。
那是一個水藍色的氣團,純潔得像海的結晶,無情地從韓成鳴胸前的鎖中剝離出來。
韓成鳴下意識伸手去抓,抓了個空,愴然大喊:「…師兄?!」
——江成喧的元神被他鎖進鎖靈囊二十年,緣何突然衝破了束縛?難道是因為秦顧是他的血脈,即便魂魄已散,無主的元神依舊不忍看到秦顧死去?
這不可能!巨大的恐慌席捲了韓成鳴,他猛地看向秦顧,像要將他剔骨飲血。
秦顧對此渾然不知,他已經痛到半昏半醒,只覺得一股溫柔而熟悉的氣息籠罩過來,像是有人輕輕擁住了他。
他太冷了,本能地往溫暖處靠近,而突然籠罩的熟悉感讓他不由得蹭了蹭。
他沒準備得到回應,頭頂卻有一隻大掌撫摸,瞬間將他從迷離中喚醒,秦顧猛地睜開眼睛,手掌向腰間探去:「是誰?!」
這一下卻摸了個空,橫秋劍不見了!
戰事未歇,武器卻丟了,秦顧下意識後退一步。
恐懼在看清眼前人的瞬間消散,他踉蹌了一下,力道一泄,竟有些站不住:「父親…」
江成喧看著他,身形籠罩在藍色的光中,顯得那麼不真實。
他還是不知道該怎麼和親人相處,即便江成喧與他血脈相連,千言萬語到底化作一聲呼喚:「父親,我…」
「你辛苦了,眷之。」江成喧目光溫柔地注視著秦顧,眼底似有水光流轉,「我像你這麼大的時候,遠沒有這樣的魄力。」
何止魄力?
江成喧一共見過秦顧兩次,第一次,他剛受完鞭刑,渾身上下沒一處完整的皮肉;
這一次,江成喧的目光投向那支離破碎的結界。
除了支離破碎,他找不出第二個詞來形容他的兒子。
璞玉需經雕琢方能通透。雖這麼安慰自己,江成喧的元神卻依舊感到痛徹心扉。
江成喧撫摸著秦顧的傷口:「你會比我走得更遠。」
會取得比他更高的成就,也不會…重蹈他的覆轍。
秦顧一愣,領域已碎,還談什麼以後?只怕這是上天垂憐,讓他死前得以再見生父一面。
可江成喧沒有理由說假話來寬慰他。
停轉的大腦總算開始重新運作,秦顧注意到籠罩著江成喧的水光,又看向周遭。
他還在自己的領域中,領域似乎被暫停在了破碎的那一刻,而晏白朮和韓成鳴都不見了。
印象里,韓成鳴好像說過,他挾持了江成喧的元神,所以仙盟無法處刑他。
所以,眼前的江成喧,其實和三年前的靈魂碎片一樣,只是他父親殘留在世間的虛像。
「抱歉,眷之,」江成喧的手伸向秦顧頭頂,青年的碎發像小貓撓著掌心,他的眼中再度浮現出無限的深情,「我犯下的過錯,卻需要你來替我償還。」
「我一度以為滄山雙傑對我們二人來說都是榮耀,卻忽視了成鳴內心的願望。他的天賦並不遜色於我,」江成喧嘆息,「我們從小一起長大,修煉、切磋,從來都是齊頭並進,我早該想到他並不甘心。」
秦顧一時無言,最終只能搖了搖頭:「世人都認為你比韓成鳴更優秀,他即便不服,又怎麼能將這一切歸咎於你?」
天道酬勤,有時卻也不得不承認有人天生更適合修煉。
因為不甘屈居人下,就要殺人嗎?
韓成鳴因嫉妒而生恨,又因恨而扭曲,最終同門相殘,江成喧何錯之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