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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君竹不在他們的計劃中,但季允的注視讓鐵斧感覺自己再磨蹭就會身首異處,只得咽下疑問,低著頭一個勁趕路。
又忍不住想:明明最嚇人的秦顧已經醉倒了,他的處境怎麼還和昨日上山時一樣?
——他很快就沒工夫去思考這個問題。
極淺的魔息在山間縈繞,似乎風一吹就會散去,又如爬行動物分泌的粘液般始終黏著在一起。
鐵斧目瞪口呆地看著眼前這一幕。
狂刀門弟子七零八落地倒在樹林間,倒地的姿勢各有不同,看著像是突然集體暈厥。
鐵斧有些不可思議地想:不是假扮巴蛇演戲麼,有必要做到這個程度嗎?
他張望了一下,沒看見金槍,一邊小心翼翼偷瞄著季允的臉色,一邊做出驚慌失措的樣子向離他們最近的一名弟子跑去。
鐵斧踩了那名弟子的手一腳,想讓對方給自己解釋一下,卻沒有反應。
他有些火大,蹲下.身,提著那弟子的領子晃了晃。
對方的身體軟趴趴地左右搖擺,依舊沒有反應。
鐵斧突然感到頭皮發麻,另一隻手伸到他的鼻孔下方
——什麼也沒有摸到,這是一具屍體。
鐵斧發出一聲撕裂的慘叫,一腳把那弟子的屍身踢遠,連滾帶爬地向秦顧等人跑來。
身後有什麼東西在響,像是在葉片上爬動,距離他越來越近、越來越近。
鐵斧回過頭,看見一隻金色獸瞳在密林中浮現,那隻魔氣瀰漫的眼眸,只一眼就讓他確信遠在他們的計劃之外,他不可遏地邊跑邊放聲慘叫。
而更恐怖的是,最強戰力之一的秦顧,剛剛被他們用藥酒放倒了!
鐵斧欲哭無淚,幾乎感到那魔物已經爬到自己背上。
耳畔突然響起破空之聲,身後爬行聲一停,鐵斧立刻用盡平生最快的速度,衝刺到幾人面前。
月光灑了下來,驚魂未定的鐵斧氣喘吁吁:「多謝、多謝救命之恩…」
他驀地一頓,看見一雙上揚的桃花眼,勾魂攝魄,尷尬地張了張嘴:「少盟主…您、您沒醉啊…」
白到透明的手搭在季允的肩頭,秦顧緩緩掀起眼帘,不顧鐵斧喜極而泣的大喊大叫,看向那顆金色的眼瞳。
巴蛇之眼,有攝魂入夢的能力。
恐怕這就是為什麼,這些弟子連呼救都沒有發出,就全部倒了下去。
而鐵斧雖然荒唐,卻還沒到愚蠢的地步,他看出那林中怪獸遠非狂刀門所能應對,一咬牙,乾脆把金槍的計劃一股腦交代了個乾淨,末了還吸了吸鼻子:「少盟主,您大人有大量,您…」
秦顧側身躲開鐵斧伸過來的手,看向鐵斧的眼神仿佛在看一個死人。
金槍的計劃和他猜得八.九不離十,無非是先用下了藥的酒讓他靈力盡失,再服下那什麼勞什子無敵丹,讓秦顧不敵假巴蛇,從而找個由頭把他們先打發走。
縱使溫和如秦顧,也忍不住咬牙:真是一群蠢貨。
山上出現巴蛇鱗,狂刀門不趕緊上報仙盟,竟然還拿巴蛇鱗做文章,大肆斂財不說,被識破了還要用這種下三濫的伎倆。
這下好了,假戲真做,竟然把真巴蛇給他招來了。
狂刀門自然是自作自受,但芋鄉百姓無辜,即便此刻恨透了狂刀門,秦顧也不能坐視不理。
秦顧觀察著這條巨蛇。
巴蛇之強悍,主要在攝魂之力,通俗來講,就是在夢中將人的意識吞噬,而意識淪陷之後,身體也會死亡。
現在的情況,顯然這些狂刀門弟子已經「入夢」了,如果他從外攻擊巴蛇,最有可能的結果,就是這些人全部死在夢境中。
換句話說,為了這群貪心不足蛇吞象的仙門敗類,他不得不親自入夢一趟。
短短數秒,秦顧已經做好了打算,他看向南君竹:「南姑娘,我們的肉身就交給你了。」
南君竹臉上浮現出一些掙扎,最終點了點頭。
她深知在巴蛇這種級別的魔物面前,自己就算跟進去,也幫不上什麼忙。
而鐵斧,秦顧當然不會讓他進去送死,命令他即刻返回狂刀門,用水鏡向仙盟傳信。
他完成布置的時間分秒不差,巴蛇從楓葉的襲擊中回過神來,巨大的身軀一點點從黑暗中剝離。
秦顧與季允對視一眼,「上。」
一字便足矣,二人同時抽身向前,又同時將佩劍從手中擲出,一左一右狠狠釘入土地,靈力幻化出的金紅鎖鏈旋即拔地而起,如春筍抽芽,旋即彎曲交錯,構成一個巨大的囚籠。
錚——
佩劍不堪重負地嗡鳴起來,秦顧連續掐了幾個劍訣,同時口中爆喝一聲:「囚!」
兩層化神期的靈力宛如千斤重石壓下,結界徹底完成構築,巴蛇動彈不得,碧綠的蛇信嘶嘶吞吐,那是極其詭異的發音,聲音低沉如在耳邊撞鐘,支離破碎,又顯然是一種語言。
下一刻,巴蛇的瞳孔凝聚成一條豎線,金瞳亮起,魔息隨之在結界中迴蕩,結界中的景象開始扭曲。
憑藉二人的修為,還可以與魔息僵持許久,但進入夢境才是他們的最終目的。
魔息輕而易舉地鑽入眉心,眼前驟然一黑,半晌才重新亮起。
秦顧屏息凝神,夢境可以視作巴蛇的領域,在敵人的領域內,情勢尚未明朗之前,秦顧不敢妄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