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3頁
他訕笑:「小仙君別笑話我,我這人懦弱慣了,唉,我…」
一隻手捉住他的手腕,打斷了猴娃子的自我貶低。
秦顧撩開猴娃子的袖袍,只見結了痂的碩大傷口橫臥在他手臂上,皮肉再生疼癢難耐,這便是猴娃子總在抓撓的原因。
迎著猴娃子驚訝的目光,秦顧道:「寧死不屈,謂之勇;衡量之後選擇退避,也無需感到羞恥。」
蜉蝣撼樹,人人都說蜉蝣自不量力,可換之當下,此地仙門上下為護百姓與修為數倍高於自己的熊妖交戰,萬死莫辭,無論是誰都要贊一聲英勇。
而猴娃子…在秦顧看來,若強求他去抵禦熊妖,無異於逼他送死,秦顧並不會批判他的決定。
更何況,猴娃子本可以一走了之,卻守著山門,守著掌門劍。
他並沒有放棄,這就足夠了。
秦顧又問:「沒有向仙盟求助麼?」
猴娃子擦了擦濕潤的眼角:「害,飛鶴早放出去了,可仙盟都自顧不暇了,哪裡管得了我們…」
自顧不暇,仙盟究竟出了什麼事?
這是個壞消息,秦顧的心情又沉重幾分。
必須儘快處理了熊妖,回仙盟去。
而眼下最大的問題,便是缺一件趁手的武器。
秦顧拍了拍猴娃子的手背,目光鎖定在那柄銀色長劍上,道:「可否借我一用?」
此劍劍身純銀,如水流和暢,雖與他氣質不搭,但一眼便知是把好劍。
猴娃子又是一愣數秒,才反應過來秦顧說的是他背上的掌門劍:「自然可以,只是這劍對修為…」
話音未落,秦顧已伸手。
寒光一閃,溫度驟降幾分,猴娃子一個寒顫,震驚地瞪大了雙眼。
只見他背著都很勉強的掌門劍,在青年手中好像只是葦草,隨意揮舞便是得心應手,而翻腕一掃——
地面赫然被劈出一道裂縫!
猴娃子的嘴巴都合不攏了:「您…您是何方高人…?」
老掌門曾說,此劍遇強則強,用劍之人修為越高,劍意便越盛。
猴娃子在門中三十餘載,從未見過掌門劍爆發出如此威力。
秦顧滿意地摸了摸劍柄,收劍入鞘,道:「不是什麼高人,無名散修而已。」
他實不願暴露身份。
猴娃子卻追問:「那該如何稱呼?」
秦顧只得隨口道:「顧禾。」
…
秦顧與阿七叔在山上休整一晚,念及村民們還在地窖中,每晚一分就多一分危險,次日天一亮,三人就馬不停蹄地下了山。
下山的路比上山好走許多,秦顧與猴娃子都有修為傍身,自是如履平地;
而阿七叔靈力雖弱,在山間生活數十載,對山的熟悉程度,步伐竟比他們還要更快幾分。
走到某處,秦顧突然停了下來。
山間瀰漫著魔息,像一個中空的圓環,將山林包裹起來。
樹已倒塌,碩大的抓痕橫在樹上,正是熊的爪印。
這是和三人合抱也有些勉強的巨樹,熊妖只一爪子就直接拍倒下來,看斷面痕跡,如此平整清晰,足見力量之可怖。
猴娃子縮了縮脖子:「顧公子好敏銳,這裡離熊妖的老巢可近,我們趕緊走吧。」
秦顧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道:「你們先走,我在這附近轉轉。」
猴娃子瞪大眼睛:「顧公子,你瘋…不不,我不是這個意思,熊妖兇惡,還是從長計議吧!」
秦顧當然知道欲速則不達的道理,但比起兩眼一抹黑的胡亂「計議」,知己知彼方能心安。
他拍了拍猴娃子的肩膀:「放心吧,我很快回來。」
又看向阿七叔,阿七叔心領神會地一抱拳,將還想說什麼的猴娃子一併拽走。
二人走後,山林重歸寂靜。
爾後,一片燦烈如火的楓葉飄落在地,以落點為中心,向四周泛起漣漪。
秦顧閉上眼,神識不斷延展,山林切割成片,清晰展現在腦海中。
他一路追逐著魔息而去,竟始終保持著闔眸之態,直到停下腳步,才緩緩睜開眼睛。
入目是一個狹窄的洞穴,糞便和腐爛的臭氣裹挾而來,洞口處滿是爪痕,伴隨血液噴濺的痕跡,不知是屬於人類,還是其他被吞食的妖物。
惡臭熏得人腦袋發暈,秦顧屏住呼吸,緩步向內走去。
甬道狹長,慢行數十米,黑暗中陡然出現一雙發亮的獸瞳。
野獸咆哮響徹山洞,耳膜隱隱作痛,秦顧迅速拔劍——
鐺!!
熊爪巨力壓得劍刃向下彎折,秦顧當機立斷向下一蹲,借力自熊妖腹下滑過,長劍抵著熊妖腹部一路剌過,伴隨令人牙酸的破布聲,直接將熊妖開膛破肚!
鮮血淋漓,噴了秦顧一臉。
尋常妖獸受此致命攻擊,早該一命嗚呼,然而熊妖只是吃痛大叫,似乎被激怒,猛地向身下刨去。
秦顧早有準備,一腳蹬上石壁,自上空魚躍而起,頃刻間方位再度交換,堪堪避過這一擊。
與此同時,他開始抽身後退,翻腕不斷拍出靈力,將獸穴映照得如有烈焰灼燒。
桃花眼微微眯起,秦顧仔細觀察著熊妖的一舉一動。
貫徹腹部的傷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癒合,熊妖從一無所獲中回神,便開始怒嘯著向他撲來,但每次都會被射出的靈力流光轉移注意,而錯失逼近的良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