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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秋扇搖搖頭:「好啦,說吧。」
一對紫色龍角自玄英額前冒出,玄英引著程秋扇的手撫摸角圓潤的頂端,道:「我要去參加龍尊傳承,程秋扇,等我回來,你就要叫我龍尊陛下了。」
程秋扇輕輕蹭了蹭龍角:「陛下?誰教你這個詞的?」
玄英像被摸了下巴的貓一般,舒服地眯起眼睛:「話本上看的…我馬上就要成為歸墟的君王了,你要不要跟我去歸墟?」
程秋扇不答,只繼續撫弄著龍角。
玄英有些失落:「我就知道你不願意,算了,等傳承結束,本陛下去北徐找你就是。」
又補充道:「你要什麼藥材?我給你一起帶過來。」
「什麼本陛下…」程秋扇的笑都快漫湧出來,「好啊,那我去開一張方子,你按著方子幫我帶些藥回來。」
說罷,她輕盈地走到桌前,提起毛筆就寫起字來。
玄英靠著窗,目不轉睛地看著程秋扇。
陽光從玄英的肩頭落到桌上,又一點一點,像情侶熱戀中不捨得分開的手,往程秋扇的臉上攀去。
陽光成了一條長長的線,將玄英和程秋扇連接起來。
程秋扇寫好了方子,遞給玄英。
玄英似乎想說什麼,最終卻只是道:「程秋扇,等我回來,你教我寫你們人類的字吧。」
秦顧讀得懂玄英的眼神,龍族的情意總是克制而隱忍的,這種古老的種族似乎已經習慣將自己的情緒收斂起來。
可世間的陰差陽錯,從不會為任何人停歇。
有些話一旦錯過,就再難有開口的機會。
第一百一十二章
分明是溫馨的一幕,秦顧卻感到淡淡的悲傷在二人之間瀰漫。
此刻記憶中的程秋扇和玄英,自然不會預料到未來的走向,但來自百年之後的秦顧和季允,卻清楚地知道北徐城的結局。
程秋扇從未提到玄英,卻對著季允說熟悉,忘記玄英並非她的本意,而是有人對她的記憶做了手腳。
得知了程秋扇忘記的人是誰,第一個問題已經解開。
接下來,只需要繼續深挖下去,應該就能找到那個修改了她記憶的罪魁禍首。
場景扭曲變換,日落西沉,換做月色主宰天地。
程秋扇依舊坐在桌前,提筆寫著藥方,空氣中草藥的氣息更濃了一些,飄入秦顧的鼻腔。
季允輕聲道:「有血腥味。」
草藥清苦之中,確實飄著一抹比風還輕的血氣。
窗戶大開著,玄英依舊靠在窗邊,連倚靠的位置也相差無幾。
即便如此,看見他的第一眼,秦顧依舊以為自己見到了另一個人。
青年的張揚從玄英臉上褪去,他的眉頭微蹙起,長發鬆鬆散散地披下,在碎銀般的月光下依舊黑得濃烈。
長街上與百姓笑罵的玄英不見了,站在這裡的是魔族的君王、歸墟的龍尊。
秦顧不由看了一眼季允。
他沒有親眼見到二十歲繼承魔尊之力的季允,卻能從二十歲的玄英身上,看到季允當時的樣子。
漆黑的鱗鎧就像囚籠,無形巍峨的山峰生生壓在他們的身上,讓他們變成與年齡不符的沉鬱模樣。
秦顧只覺得不忍。
玄英開口了:「程秋扇,你的手怎麼回事?」
程秋扇放下毛筆,手掌輕輕撫過紙面,袖子翻起。
秦顧這才發現,她左手的手腕纏著雪白的繃帶。
一般來說,左手在厚重衣袖的遮擋下,手腕的傷口並不足以被看到。
可玄英甚至不用等程秋扇露出手腕就注意到了,明明關心擔憂極了,語氣卻又那麼惡劣。
秦顧一時語塞:「你們龍族…」
還真是一脈相承的彆扭。
季允只當聽不懂,無辜地眨眼。
程秋扇沉默半晌,道:「今日與幾名病人起了誤會,不小心磕碰到了,沒有大礙。」
嗯?
別說玄英不信,秦顧聽了都覺得這話滿是漏洞,像是臨時找的蹩腳藉口。
果然,玄英的眉頭皺得更緊了:「好一個不小心磕碰,不小心能讓你的手傷成這樣?好好,程秋扇,你不願意告訴我,我就去找他們。」
他說著就要走,程秋扇喊住了他:「玄英!你去找他們,要做什麼?」
玄英冷冷道:「我讓他們血債血償!」
語調之陰森,滿是殺伐之氣。
程秋扇愣住了,說出這句話的玄英似乎也愣住了。
從容之色從程秋扇臉上褪去,她快步走到玄英身後,輕輕牽住玄英的手。
「玄英,」程秋扇命令道,「你轉過來。」
玄英不情不願地轉過身,眉宇之間的濁色瞬間映入秦顧眼帘。
——這是,季允每次失控時,也會出現的…
秦顧下意識將呼吸也放輕。
只聽程秋扇道:「你的情緒不正常,過來,我替你把把脈。」
許是怕玄英不肯,程秋扇又加重語氣:「聽話。」
這聲「聽話」也耳熟得很,秦顧確信玄英會聽話。
玄英果然就坐下了,雖然臉色不虞。
程秋扇開始為玄英診脈,玄英靜靜地看著她,似乎這樣的觸碰就能撫平他的戾氣。
程秋扇垂著頭,鬢髮遮擋著神情:「…陰陽割裂,氣血倒流,玄英,你實話告訴我,龍尊傳承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