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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顧的心臟狂跳:「白宮主…」
白霓衣卻立刻恢復了兔子般無害的神情,信手指向前方:「我們到了。」
順著白霓衣如玉透白的手指看去,只見埋在雪裡的洞穴隱隱露出一個輪廓,古樸的祭文鐫刻在門扉上,形成一道潔白無瑕的屏障。
似是天神安眠之地,不容外來者輕易踏足。
三人上前幾步,忽有隆隆巨響,將地面震得撼動不止。
一座祭壇自地下緩慢升起,長長石梯圍攏四面,一層、兩層、三層,堆砌而上,一直到最頂層,只剩可容一人站立的圓形空間。
圓盤嵌套圓環,圓環之中,一塊木牌鑲嵌其內,若仔細觀之,便能發現木牌上的文字,恰與那座石門上的祭文一模一樣。
白霓衣帶著二人走到第二層,道:「你們在這裡等我。」
說罷,她足尖輕點石階,縱身躍上最高那處圓盤。
卻沒有落地,一朵雪蓮自她足下綻放,白霓衣穩穩立在雪蓮上,蹲身行禮:「雪宮宮主白霓衣,叩見聖山,恭請天神。」
雪宮地界,人民信仰天神。
語畢,空中突然有雪降下。
這雪團聚在白霓衣身側,又有一些調皮地落在秦顧與季允肩頭。
秦顧伸出手,雪花便飄在他掌心又融化。
季允道:「這是白霓衣的靈力。」
靈力化雪而來,紛紛無痕。
白霓衣在雪中起舞。
純白衣袖勾勒出風的形貌,雪宮的神女比雪花還要輕柔,每一步都有雪蓮將她托起,步步生蓮,聖潔純粹。
這是一曲無聲的舞蹈,但天地的空鳴就是最好的配樂。
突然有數朵雪蓮在半空盛放,四面環抱,花蕊全部朝向白霓衣,白到透明的花瓣在風中搖曳。
白霓衣立起腳背,在雪間旋轉不止。
隨著她的舞姿愈發激烈,無數綢緞自她袖間飛出,綢緞潑灑,每一下都正中花心,將雪蓮瞬間擊潰成漫天花雨。
花瓣紛落,化作飛雪滴在木牌上。
雪水浸潤祭文,與此同時,那扇石門上的文字也開始發光。
雪蓮一朵一朵被白霓衣採下,時間分秒流逝,木牌上的最後一個符號也被融雪填滿。
「隆隆」聲再度響起。
石門大開,積雪砸落下來,在地上堆起數個雪堆。
白霓衣一舞畢了,落在秦顧與季允身前。
她攏了攏衣袍,屈膝道:「獻醜啦。」
神女起舞,天神垂眸,洞天石扉,由是而開。
埋藏在深雪之下的仙府比想像中還要大,幽冥燭火在兩側燃起,即便是室內也飄雪不止。
「這裡只有每年祭祀時才會開啟,」白霓衣解釋道,「不過事出緊急,老祖宗應該也不會怪罪人家。」
秦顧順勢問道:「敢問白宮主,崑崙情況如何?」
白霓衣嘆了口氣:「不好呢,眷之,我聽說清縣已被魔眼吞噬一半,崑崙雖還沒有到這種程度,各地卻已來報,發現了魔眼蹤跡。」
「你知道的,崑崙天寒地凍,雪宮尤其如此,雪宮弟子自小生活在山中,不畏嚴寒,可百姓們不行呀…雪宮與其他世家門派不一樣,不是宜居之地。」
秦顧聽出了別的意思:「所以白宮主,並不贊同締造諦天結界的決定?」
白霓衣拂去一片雪花:「怎麼敢說不贊同呢?我只是覺得,比起讓崑崙子民在嚴寒中恐懼度日,仙盟或許,還能有更好的辦法。」
秦顧看向白霓衣的背影,突然想,白霓衣要崑崙鏡,真的只是為了乞求天道,支起諦天結界嗎?
「眷之,」白霓衣道,「祈禱諦天結界能夠成功吧…人家可是很努力想要信任仙盟的呢。」
什麼意思?
秦顧的心跳陡然加快,恰在此時,白霓衣笑著看了過來。
她是在笑的,白霓衣和梅驚池一樣,逢人便是笑容。
但此刻,秦顧突然發現,白霓衣的笑容,好像始終都一模一樣,不會因情緒的變化,而有任何區別。
唇角的弧度、深度,眉眼的舒展…
從見到她到現在,全都一模一樣。
換句話說,她的笑容好像只是一個公式、一張假面,覆在臉上。
白霓衣從來沒有真的在笑。
秦顧原以為白霓衣是世家掌門中,性子最柔、也最沒有架子的那一位。
可現在看來,似乎並非如此。
秦顧還沒有忘了,仙盟強者中,藏著一位叛徒。
白霓衣是合體期的修為,百年前業已成名。
「就是這裡了,」在氣氛進一步凝固之前,白霓衣指了指前方,「龍尊大人,就拜託你啦。」
正前方,雪霧散去,便見到一座穴中花園。
只見池塘上綠荷生長,拱橋橫跨池面,一座停榭浮在水上,頂端堆滿積雪。
榭樑上有一塊牌匾,寫著「不羨居」三字。
「崑崙鏡就在湖底,可唯有符合條件之人,才能破除湖底的迷陣。」
白霓衣一揮手,飛雪便在幾人身前拼湊出一副畫來。
「這便是老前輩的預言。」
畫中正是不羨居的景象,榭中坐著兩名棋者,湖外女子倩影婀娜。
而畫的右側,是飛雪鐫刻的娟秀字跡:
——有神女在旁,執一棋而弈,何羨人間最自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