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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一件都足夠磨滅人的意志,而三件疊加起來,秦顧只覺得呼吸都困難。
白蟒察覺出秦顧的神色中並沒有重生的喜悅,聲音低了下來:「距離上次與您相見,已有十年。」
十年!
秦顧的臉上閃過迷茫和空白。
他替死、任務失敗、被遣返,這一系列過程甚至沒有超過一個小時!
即便此刻他醒來,眼前好似依舊是巴蛇凝聚了魔息的那致命一擊。
可白蟒竟然告訴他,過去了十年之久?
時間的界限如此模糊,秦顧突然不知該用什麼表情來面對白蟒。
他是魔物中等級低的那一掛,但好歹也是魔物,此刻光潤的蛇尾卻攏著一圈落葉,手上握著把格格不入的掃帚,仔細一看,還是飲楓閣罰弟子灑掃時用的款式。
秦顧已觀察他了一段時間,看這掃落葉的動作嫻熟如是,就知道他絕不是最近才開始清掃。
所以,白蟒是這一片楓林的守林人?
不,他或許,是自己的守墓人。
秦顧儘量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不那麼乾澀:「你在這裡多久了?」
白蟒如實回答:「我奉命在這裡守著恩公的身體。」
果然如此。
這條白蟒要報莫名其妙的恩,主動提出為他守墓,也不是怪事。
秦顧張了張嘴。
他還有最後一個問題一直沒有問。
這是白蟒最希望秦顧問出來的問題,也是秦顧最恐懼提出的問題。
——你口中的尊主,是誰?
他心中已有答案。
秦顧收斂目光,沒有去看白蟒陡然一僵的身軀:「出口在哪?」
白蟒發起抖來,不可置信:「您要走?」
魔尊希望您醒來就能看見這片楓林,說嘔心瀝血也不為過。
何以如此絕情,竟一句也不問?
秦顧又重複一遍:「如果你想要報恩,就告訴我出口在哪。」
雖然他報恩的腦迴路與常人實在不同,但秦顧確信「報恩」可以作為他與白蟒談判的籌碼。
果然,白蟒掙扎許久,終於蜷起身子,道:「您向前走,有一個傳送法陣,可以直接離開歸墟。」
秦顧道了一聲「多謝」,邁步越過白蟒。
白蟒的哀求從身後傳來:「至少與尊主見一面…求您了,恩公!」
秦顧腳步不停。
他死得倉促,復活也匆忙,雖不知道為何一下越過十年,但他的任務對象,還是暫時別見的好。
白蟒看著秦顧的背影,恍惚中身影交疊,他總算意識到,秦顧一點也沒有變,不說十年,或許再過百年,他依舊阻止不了秦顧向前的腳步。
就像十年前,秦顧不顧白蟒的勸阻,義無反顧地趕往季允身邊。
而這一次,他選擇抽身而去,依舊不會回頭。
離傳送法陣已經很近,白蟒突然支起上半身,對著秦顧的背影大喊:「您知道在魔域養護這樣一片楓林要多久嗎?」
秦顧一步未停,身形被傳送法陣的光芒吞沒。
白蟒深深低下了頭。
…
【意識接入成功,系統已激活。】
天光昏暗,烏雲蔽日,曠野的風吹亂長發的同時,耳畔響起熟悉的機械音。
【宿主,好久不見。】
出乎意料的,秦顧沒有給出一點應答。
【宿主,雖然阻止季允墮魔的任務失敗了,但我們的終極目標…】
終極目標,阻止世界毀滅。
原本如果計劃順利,斬斷季允墮魔的因,就不會有世界毀滅的果。
秦顧知道系統要說什麼,但他的思緒早已不在此間。
眼前是一片荒野。
放眼望去,前方是一片又一片荒野。
而回過頭,如同魔鬼眼眸的黑暗正裂開眼眥,無邊的魔息覆蓋天空,成為妖物滋長的溫床。
沒有人煙,草木植被卻瘋長,將崎嶇鋪滿地表,又爬上屋舍,一點一點將它們吞沒。
秦顧跌跌撞撞地推開每一扇門,但木頭腐朽的氣味和空氣中揚起的塵埃,卻無情地告訴他:
這裡已經很久沒有活物踏足。
秦顧不可遏地想到原著的描述。
方圓百里,無一人倖免,骸骨遍野,儘是蛆蟲鬣狗啃噬人身。
人間煉獄,莫過於此。
秦顧扶著一扇門蹲了下來,喉間乾澀作嘔。
這裡本該是一座村落的,可是人都去哪裡了?
他不願再細想下去。
突然,耳邊響起一聲稚嫩的尖叫。
秦顧迅速邁步,向聲音來處跑去。
短短几步路,卻好像比一個世紀還漫長。
一道黑影倏地從天際掠過,向地上一對緊緊相擁的孩童抓去。
是一隻鳥妖!
來不及了!秦顧急急停下腳步,腳尖踢起地面碎石,而後抬腿狠狠一踹——
碎石破空而去,正中鳥妖右翼!
趁鳥妖身形一歪,秦顧猛地踩上樹幹凌空躍起,手習慣性往腰間一探——
他忘了橫秋劍不在身邊,情急之下,只得臨時化靈息為刃,甩手擲了出去。
紅色靈光扎入鳥妖脊背,將它狠狠釘在地上,靈力轉瞬切斷它的喉管,鳥妖很快沒了氣息,化作一團濁黑魔氣融入天地。
秦顧緩緩落地,來不及收斂的靈息在腕間流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