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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兩人鬧出的動靜不小,所有人都在看他們,秦顧的話清晰落在所有人耳中。
一時間,所有視線都轉了過來。
沒有表態的安靜持續了數秒。
梅驚池緩緩走了過來,他已恢復成人類的模樣,銀髮復又變得墨黑:「小眷之,放輕鬆。」
白狐從梅驚池肩頭躍上秦顧肩頭,伸出舌頭舔了舔他因緊張而繃緊的臉頰。
梅驚池彎起眸子:「你救了濁雲谷,不是麼?別管其他人怎麼說,至少在濁雲谷,你可以放下心來。」
「看你那表情,」林隱直搖頭,「你怕什麼?怕我們趕你走?你還是我認識的那個秦顧嗎?」
秦顧低下頭,吸了吸鼻子。
他已經做好了被驅趕的準備,就像這一路上一樣。
他不會怨恨人們的警惕和懷疑,但無條件的信任一旦降臨,淚水就控制不住地漫了上來。
林隱一愣:「秦顧,你,你不會是要哭吧?等等,你別哭,我這裡沒有紙——」
秦顧撲哧就樂了,捏著袖子一角擦去淚花。
他突然想到了什麼,目光在人群中尋找了一圈,落在遠離眾人的黑袍男子身上:「舅舅。」
及時送上的橫秋劍,是他們戰勝朱厭的關鍵。
而送來劍的人,是——
誅魔司掌教,陸彌。
黑袍與其他人涇渭分明,卻只一眼,就充滿了安全感。
這就是誅魔司的魅力,無人不懼,無人不敬。
陸彌掀起眼看他:「叫我做什麼?還輪不到我來定你的罪。」
又對其他人下了命令:「回去休整,魔物不會就此放棄的。」
濁雲谷修士與誅魔司弟子紛紛抱拳告退,陸彌這才往秦顧走來。
卻不是走到秦顧面前,而是停在梅驚池身後。
陸彌道:「人都走了。」燕擅廳
這話顯然不是對秦顧說的,正遲疑間,便見梅驚池猛地彎下腰,一口渾濁鮮血從他口中噴出,整個人驟然栽了下去。
陸彌眼疾手快,一把將梅驚池軟倒的身軀抱起,這才道:「跟我來。」
林隱踉蹌著追了上去。
秦顧愣愣地注視著陸彌懷抱梅驚池的背影。
梅驚池是什麼時候受傷的?
那隻替自己擋下朱厭攻擊的白狐,若說是梅驚池的化身…
那麼朱厭將之擊碎,梅驚池早就受了重傷。
他硬生生撐到現在,一則是不能讓旁人知道掌門傷重,二來,是為了以掌門的名義,接納自己。
梅驚池素來輕浮,濁雲谷在世家中也同樣特立獨行。
他們無視了仙盟的通.緝.令,毫無芥蒂地接納了自己。
秦顧用力揉了揉眼睛,追了上去。
所謂曲徑通幽,用來形容濁雲谷的掌門住地正合適。
無數叫不上名字的花攀爬藤架,枝蔓並生,又有鳥禽小獸四躥嬉戲,繞著他的腳打轉,還有一隻松鼠險些鑽進他的褲腿里,儼然將他當成了攀爬架。
待秦顧挪到梅驚池屋中,他的頭髮已被靈鴿占領,而肩上也蹲滿了各類靈獸,因為太多,就連步子也沉重起來。
林隱一扭頭:「…他們對我都沒那麼熱情。」
秦顧心道我也沒想到自己這麼吸引小動物,屋內適時傳來一聲輕笑。
秦顧立刻帶著一身花花綠綠邁步進去,便見梅驚池已經甦醒,正笑吟吟地打量著他,臉上的面具取了下來,露出一對上挑的狐狸眼,活像話本中風情萬種的狐狸。
這是褒義的,梅驚池確實稱得上天人之姿。
再轉眸,只見被愴然嘔血弄髒的面具正捏在陸彌手中,陸彌拿著絹布沾水細細擦拭。
這一幕實在太不和諧,秦顧一時不知該先說什麼,只能道:「梅師叔,你的傷…」
「小眷之不必自責,」梅驚池好像能讀懂他的心思,「我這是陳年舊傷了,與你無干。」
似乎是怕他不信,梅驚池又點了點林隱和陸彌:「他們都知道。」
可他對傷勢如何,依舊避而不談。
「行了,」陸彌站起,將擦乾淨的面具塞進梅驚池掌心,又朝秦顧使了個眼色,「讓他睡吧,我有話問你。」
秦顧只得再背著一身靈獸出門。
林隱想跟,被梅驚池喚住,懨懨地挪回床邊。
秦顧和陸彌在藤架下站定,一隻松鼠好奇地看著這兩個陌生的人類,垂下大尾巴,恰好懸在陸彌腦袋上方。
秦顧:…
他憋著笑呢,一對上陸彌冰冷的眼眸,又把笑意咽回肚裡。
半晌,陸彌冷哼道:「你身上全是那小子的味道。」
秦顧心裡吐槽:這話怎麼聽著像說季允是狗。
腦子卻轉得很快,立刻反應過來:「舅舅看見了?」
陸彌道:「何須看見?整個牧城目睹你被季允帶走,轉眼你又出現在了濁雲谷。」
所以猜也能猜到他是從哪裡過來的。
秦顧摸了摸鼻尖:「也沒有轉眼吧,我在歸墟待了整整…小半月呢。」
他都準備好迎接陸彌「胡攪蠻纏」的批評了,陸彌卻只是嘆了口氣。
「我信你,梅驚池和他的侄子信你,其他人卻未必都信你。」
秦顧一愕,心底又有些感動。
到頭來,陸彌的第一反應,還是在擔心他。
他聽出陸彌的話外之音,問道:「舅舅的意思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