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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一刻,一道橄欖般的裂隙橫在黑球之間,又逐漸睜開,變成一隻猩紅的眼睛;
黑色有起伏地根根暴凸出來,好像眼球周圍的血管。
這隻眼球不懷好意地注視著無垢仙尊,惡意幾乎要凝聚成實體。
以神識旁觀一切的秦顧悚然一驚。
無垢仙尊或許不認識這東西,但他一眼就認出來了。
即便縮小了無數倍,但這貪婪的視線、猙獰的眼眥——
正是魔眼!
毀滅了無數城邦、吞噬了無數生命的魔眼!
機緣,怎麼會是魔眼?!
瞑燭君突然喝道:「小心!」
他一把抓住無垢仙尊的手腕,將無垢仙尊往自己的方向一拽。
下一瞬間,濃郁的、宛如爆炸般的魔息化作一道驚雷,轟然砸向無垢仙尊原本站立的位置。
若非瞑燭君眼疾手快,無垢仙尊恐怕已被擊中。
瞑燭君大怒,袖袍翻飛,靈力凝化成兩頭小龍,咆哮著飛向魔眼。
是靈力,而非魔息。
秦顧敏銳地覺察到這一點,眉頭蹙得更緊。
無垢仙尊同時出手,從另一側包抄過去,欲將魔眼重新控制住。
然而不過下一秒,那魔眼見勢不妙,竟猛地睜到最大,魔息拼命擋開二人的圍剿,狼狽地逃竄起來。
而它遁逃的方向,竟是秦顧所在的位置!
——哐!!
魔息將視野染成漆黑,秦顧卻像被禁錮在原地般無法動彈,眼睜睜看著魔眼向自己衝來。
而後,黑暗降臨。
…
「喂,你!你發什麼呆呢?!」
肩膀被用力推搡一下,秦顧猛地一個趔趄,轉頭看向說話之人。
此人正準備繼續斥責,卻在看清青年面容的剎那硬生生將髒話咽了下去。
柔和的五官精緻出眾,一雙桃花眼含情脈脈,只看過來就叫人神魂顛倒;
尤其轉頭的剎那,長發下一顆精巧的小痣點綴在耳垂上,又為這清風朗月平添幾分冶色。
「你,」年輕的修士詫異於自己竟會覺得一個男人漂亮,說話都結巴起來,「…你傻呆呆站在這裡做什麼?怎麼不去前線?」
秦顧瞟了一眼對方紅得詭異的臉頰,注意力放在這名修士的衣著上。
澗泉行宮的服制,但又有些細微的不同。
好奇怪。
而他的話,就更奇怪了。
「前線」?
場景的轉瞬切換秦顧已習以為常,這是巴蛇慣用的伎倆,但這次展現的畫面卻格外不同。
魔眼確實襲擊了他,可卻沒有對他造成任何傷害。
而眼前的修士——
未必是同盟,但顯然不是敵人,這是什麼情況?
多說多錯,秦顧緘默不言。
修士急躁地跺了跺腳:「走吧!這可是建功立業的絕佳機會,我帶你去。」
沒想到還挺熱情。
秦顧自然不會推脫,跟著修士快步往前走。
旁側的灌木發出了極輕微的動靜,修士停下腳步,狐疑地望了過去:「你有沒有聽到什麼聲音?」
秦顧點了點頭。
沒有察覺到魔息,他猜測這應該只是過路的小動物。
但修士興奮的目光讓他覺得有些古怪。
只見修士舔了舔唇瓣:「我猜這是一個魔物。」
秦顧下意識想要否認:
魔物?你哪裡見過要躲在灌木叢里的魔物?
修士卻徑直從腰間解下一隻陶塤,放在唇間使勁一吹——
音律化作靈力,勢不可擋地拍向灌木,本該繼續滌盪前進,卻突兀地停了下來。
只聽皮肉撕裂之聲刺耳,灌木叢中氤出一灘赤色血泊,和一隻抽搐不已的慘白手臂。
修士大喜過望,還不忘得意地看一眼秦顧:「你看,我就說是魔物。」
他用腳尖踢了踢那隻手,確認已無任何生命體徵,便撥開灌木。
秦顧順著他的動作看了過去。
那是一個半身是人、卻長著兔耳的幼童,他的身體已被靈力切割成數段,一雙紅色兔眼驚恐地瞪大,定格在死亡降臨的剎那。
真的是魔物。
但為什麼沒有察覺到任何魔息?
秦顧忍著血腥,目光繼續向下。
這一眼,他倒吸一口冷氣。
他看到了魔物腹部的血痂,橫臥在靠近下腹的位置,極深,痂疤呈現出腫脹的深紫色,倘若仔細去看,又會發現痂疤之間,是細細密密的線,將傷口的皮肉硬生生黏合起來。
這不是魔物該有的自愈能力,也根本算不上「自愈」。
如果秦顧沒有記錯,那裡本該是魔丹的位置,此刻卻只能看到糜爛的肉色。
失去了魔丹,魔物頃刻就會死亡。
但人為黏合的痂疤,讓死亡也變成一種奢求。
怪不得修士說這是「建功立業的絕佳機會」。
窮凶極惡的魔族成為了任人宰割的羔羊,哪怕是剛剛結丹的修士,都能將之輕易抹殺。
可原因呢?魔物怎麼會淪落至此?
如果說這只是巴蛇依照心情築造的結界,他是不是太隨心所欲了一些,才能創造這麼沒有邏輯的劇情?
——越是荒誕的,往往越是真實。
秦顧的心中冒出一個極為大膽的猜想。
他斟酌著用詞,問道:「如今戰況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