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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識本就只有一縷,散入魔息滿溢的環境中更加難以捕捉,像一葉小舟乘風遊蕩,而後被噴涌的魔息不留情面地掀翻。
太多了,幾乎每走數里,就會有一頭高階妖獸,或者更激烈一點,便是兩頭或成群的妖獸在廝殺,沖天的魔息像火山噴發,接二連三永不停歇。
深淵之外,妖獸遇到比自己強大的修士還知道逃跑,但深淵內的這些妖獸,簡直就像失去了理智,只憑藉本能在掠奪和殺戮。
秦顧皺眉,且不論這種行為有多反常,卻著實對他們的前行也產生了一定阻礙,他不想把靈力浪費在清理失控的妖獸上。
轟——
又是魔息撲面而來,秦顧正欲撤開,突然見到一個熟悉的身影。
黑鷹尖嘯著盤旋,雙翼掀起的氣浪與魔息撞在一起,有毒的植被肆意生長覆蓋地表,噴出毒霧裹在妖獸皮膚表層,戴著面具的青年藉機擲出飛刀暗器,切斷妖獸的喉管。
但妖獸殺也殺不盡,他已經有些氣喘,不知還能撐多久。
所幸他所在的位置距離他們不遠,秦顧當機立斷:「救人要緊!」
有神識在前方探路,他們繞開了大多數妖獸,卻無可避免地吸引了一些獨行妖獸的注意。
於是身陷苦戰的林隱聽到耳畔傳來一聲「林隱,我們來幫你!」,欣喜地轉過頭去,看到的便是追著秦顧和季允而來的數隻妖獸,奇形怪狀張牙舞爪,向著他們撲來。
林隱:…
他崩潰地朝秦顧怒吼:「你到底是來幫我還是來害我!?」
秦顧尷尬地笑笑,反手一劍刺穿妖獸心臟:「趕過來不容易,林師弟多多包涵。」
林隱「哼」了一聲,嘴上罵罵咧咧,動作卻誠實地向秦顧跑去,三人各朝不同方位站在一起,儼然豎起密不通風的屏障。
恍惚中好像又回到幾年前仙舟之上,他們並肩作戰的時候。
那時他們被化神大圓滿的韓成鳴打得毫無還手之力,如今三人的修為都已至化神,一呼一吸間,妖獸便被斬殺於無形。
合力突圍之下,妖獸很快被斬殺殆盡。
林隱收了領域,不顧形象地坐著地上喘氣,黑鷹縮成麻雀大小,攤開翅膀躺在他身旁,圓滾滾的肚皮一鼓一鼓,累得不行。
支援趕來之前,他一個人孤軍無援地與妖獸拼殺,此刻頗有筋疲力盡之感,不由慶幸秦顧來得正是時候。
轉眸看去,秦顧正割破一隻妖獸蜥蜴的皮膚,將流出的藍色血液灌進一個空了的藥瓶里。
林隱感到莫名其妙:「你收集這些劇毒的血有什麼用?」
秦顧笑眯眯地扣好瓶塞,走向下一具妖獸的屍體:「你也說了是『劇毒』,總要物盡其用嘛。」
林隱一陣惡寒,感慨幸好他與秦顧不是敵人,不然恐怕會被他將最後一滴價值也榨乾,這張嘴還是熟悉的讓人無力吐槽。
他揉著黑鷹的肚皮,突然注意到角落裡寒光一閃,猛地拔高音量:「小心——」
百足之蟲死而不僵,於妖獸也同樣適用,一隻毛蟲妖獸拖著僅剩半截的身軀,張開口器向正專心致志「物盡其用」的秦顧撲去!
說時遲那時快,一把劍直直扎入毛蟲的口器,季允飛身而上,令人牙酸的割肉聲傳來,長劍被他一寸一寸從口器推入毛蟲的大腦。
在此過程中,那毛蟲一直在劇烈掙扎,痛苦到無以復加。
但季允並未就此收手,毛蟲抽動著倒在地上,季允順勢拔出劍,靈力如絞,頃刻將之碎屍萬段。
毛蟲飛濺的血像小柱噴泉,將季允的臉和身子都染上不潔的紅,季允卻連眼睛都沒眨一下,俊朗的臉龐隱隱顯出瘋狂之色。
林隱的眼睛都直了:「秦、秦顧,你師弟怎麼回事…」
妖獸都死得不能再死了,這顯然已經超出補刀的範圍,而更像是單純的泄憤。
秦顧也察覺到他的異常狀態,呼喚幾次無果,乾脆直接上手,一把摁住季允的手腕。
季允的動作瞬間停了,眼中狠厲消散,手上力道一松,吁吁氣喘。
轉眸,滿地殘肢混合著黏液,乳白的漿水淌了一地,而他正站在這令人作嘔的血肉泥漿之中,劍上沾滿了碎肉。
季允甚至不敢看秦顧的眼睛,茫然無措地將劍往身後藏:「師兄,我…」
他都做了什麼?
秦顧也有些不知該如何開口,他早將原著的魔尊挪到記憶深處忽略,但方才季允的行徑,卻讓他不由自主地將二人聯繫起來。
他看了一眼目瞪口呆的林隱,大腦飛速運轉,不容置喙地對季允道:「手伸出來。」
季允緊張極了,一點點將手送到秦顧身前,他的手上滿是血污,鮮紅滲到指紋之中,像深深的烙印。
秦顧嘆了口氣,季允心臟一抽。
師兄會不會覺得他太殘忍?
這想法若是被秦顧聽到,他當即就會回復胡思亂想四個大字。
然而秦顧聽不到,他垂眸看向季允纖長有力的手掌,捏著寬大袖袍的邊角,一點一點將血污擦去。
每擦一下,秦顧都能感到那隻手掌在顫抖,好不容易擦了個七七八八,他鬆開手,語重心長地開口:「我知道你壓力很大,發泄一下也沒什麼,我不怪你,但不許再把精力浪費在類似的事情上了。」
季允緩緩收攏掌心:「謹遵師兄教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