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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顧察覺到阿桃話中,不同尋常的情緒。
他只當自己是一個安靜的聽眾。
阿桃望向蒙蒙雪霧:「崑崙已經連著下了幾天大雪了。」
她停下腳步,向二人行禮,轉身順著下山路而去。
他們的住處,是一座雪山獨有的雪屋。
埋在雪裡本該是寒冷的,可踏進屋內,卻像春天一樣溫暖。
秦顧坐在床上,白霓衣還貼心地準備了鵝毛枕,他便順手撈進懷裡抱著。
季允將門掖好,確認不會有一片雪花鑽進縫隙:「師兄覺得,白霓衣是不是?」
措辭打啞謎一般,秦顧卻瞬間領悟,堅定地搖了搖頭:「不是。」
「為什麼?」季允坐到他身邊,為秦顧暖手,「白霓衣痛恨崑崙的詛咒。」
秦顧將手掌塞進黑龍暖乎乎的掌心,解釋道:「白霓衣是個敢愛敢恨的人。我想,她恨的並不是詛咒,而是迫使首任宮主出山的東西…」
也就是,魔眼。
「況且百年以前…應該是白霓衣以前十代雪宮宮主的時期,離得太遠了。」
時間上,也不吻合。
季允點了點頭,又蹙起眉:「如果不是白霓衣也不是淨塵…修為可以隱藏沒錯,可此人應該無法預見,我們能夠進入魔眼,看到百年前他的所作所為才對。」
白霓衣沒有動機,淨塵當時並不在北徐,背叛者也無法預判他們百年後的行為,而提前隱藏自己的修為。
為什麼就是找不到?
秦顧蹙起眉。
直覺告訴他,他們一定錯過了什麼。
第一百三十六章
入夜時分,雪下得更大了。
厚厚的雪擠壓屋舍,木屋頂發出不堪重負的呻.吟,間或有積雪融化的滴答聲。
季允悄悄看向床上盤腿打坐的青年。
墨發遮夜色,紅衣攔煙塵。
他分明雙眸微闔,季允卻能想像到那雙桃花眼睜開時,是多麼眼波流轉、眉目含情。
分明最開始只是想偷看師兄一眼,可每每看過去,季允都移不開目光。
他認真地注視著秦顧,幽深的目光好似要將秦顧包裹起來,掩藏進龍巢里。
天知道他有多想這麼做。
師兄…
我的。
——秦顧並未察覺季允充滿占有欲的注視。
眉心的靈力如泥入海,分明強大如是,卻竟然不受他差遣。
蒼生認可了他,可…
強烈的靈力洪流衝擊著丹田,屬於秦顧原身的力量卻極為抗拒,兩股靈力在體內轟然相撞,原身的靈力占據著丹田下腹,而崑崙鏡的力量則很快霸占四肢百骸。
他們相互撕扯,竟然毫不相融,想要將彼此吞噬。
秦顧越是焦急,兩道靈力越不受他控制,撕扯得更加兇狠。
一股靈息自下腹陡然上升,一路沖向喉管。
秦顧陡然噴出一口鮮血,徹底從入定狀態醒來,捂著胸口氣喘不止。
季允一步飛奔過來,抬手便是一道溫暖靈力送入秦顧體內。
誰料這來自飲楓閣功法的靈力,很快便加入原生力量,向崑崙鏡的靈力撲去。
秦顧又是一口血噴出,下頜被染得鮮紅。
季允只覺大腦轟地一聲,怕極了,又不敢再動作:「師兄,師兄?!」
好在秦顧意識還清醒,點了點季允的手腕安撫。
手立刻就被攥住,季允的眼睛濕漉漉的,滿是擔憂:「師兄,你怎麼了?」
…唉,怎麼把孩子都嚇哭了。
秦顧搖了搖頭,「咳咳」兩聲,將嗆在喉間的血吐出。
他靠在季允懷裡喘息,手掌向上攤開,試探著運氣。
周天運轉暢通無阻,掌心燃起一簇紅色花火。
果然,只要不嘗試使用崑崙鏡給他的力量,就不會對自身產生負擔。
可如果不能使用,又有什麼意義?
秦顧又想吐血,這回是急的,他只能在心裡寬慰自己:
好事多磨,好事多磨。
身體驟然陷入溫熱的包裹中,季允見無法助他調息,竟自願充當起加熱器,為他暖身。
堂堂龍尊…
算了,秦顧失笑,輕輕吻了一下季允的唇瓣,堂堂龍尊為他當加熱器也不是一次兩次了。
季允看起來不敢鬆開他,秦顧便就著姿勢,枕著季允的胸膛,在冰天雪地間暖烘烘地睡了過去。
也不知睡了多久,半夢半醒間,他聽到一聲詭異的「窸窣」聲。
好像什麼東西,偷偷戳破了窗戶紙,正在向內窺伺。
秦顧猛地一個激靈,困意轉瞬消失殆盡,迅速睜開眼睛。
他並未動作,而是保持著與季允相擁的姿勢,放出一縷神識。
搭在臂旁的手掌,食指輕輕蹭了蹭他,季允的聲音傳入識海:
「師兄,是魔眼。」
秦顧「嗯」了一聲,神識已徐徐攀上窗沿。
因地處寒冷高山,雪宮的屋舍,在窗紙以外,還有木框阻攔風雪,使脆弱漿紙不至於被狂風撞破。
——也同時阻攔屋外的惡意,滲入屋內。
哪怕做好了心理準備,秦顧依舊被眼前的景象震了一下。
魔眼是無法離開天空的,卻能像堆疊的雲層,因其厚重而不斷讓天空下墜,逼近到天地交界的位置。
而魔眼,那一顆、十顆、百顆的魔眼,堆積在地平線上方,相互擠壓著對方的空間,爭先恐後地向他們投來視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