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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許是水晶棺旁寂寞的身影,或許是血池裡如泣如訴的呼喚;
又或許是自己的冷眼以待,和毫不留情捅入他胸腔的一劍。
秦顧在歸墟住了七日,每一日,這些場景都化作夢魘,鑽入夢中,一聲一聲糾纏著他
——他是為你瘋魔啊!
秦顧為自己的心軟而羞愧,卻無法說服自己丟下季允不管。
至少季允不是為了復仇墮魔,還有挽回的餘地。
徘徊間,路過的魔物正在交談,談話躥入秦顧耳畔。
「下一個是濁雲谷?」
「尊主終於要向世家動手了,我聽我太爺爺說,世家的人類修士比普通修士更可口。」
「我太奶也是這麼說,好餓,我肚子都叫了。」
「朱厭大人三天前就去了,也不知道戰況怎麼樣…真希望那群傢伙能給我們留一口。」
突然,魔物們狐疑地閉上嘴,相互看看。
「你們有沒有聽到什麼動靜?」
「聽說尊主就在附近閉關,咱們還是少說兩句,別讓尊主聽到了。」
「主要是別讓尊主帶回來那個人類聽到。」
「…」
魔物們相互推搡著走了,樹後,秦顧捂著嘴,強忍住翻湧的作嘔感。
人工築造的白晝是那麼晃眼,光明不屬于歸墟,哪怕偽造得多麼真實。
就像季允永遠不可能放過修真界。
而他也不可能留在這裡。
他想轉身就走,立刻、越快越好,離開歸墟,到濁雲谷去。
但是不行。
歸墟的傳送陣被魔物嚴格把守,秦顧沒有一擊必殺的把握,一旦與看守的魔物交手,季允必然會察覺。
至於偷偷溜走,更行不通。
歸墟的出口不知開在哪裡,倘若在菏國另一端,等他趕到濁雲谷,早就來不及了。
好在劇情雖然亂套,設定還沒有脫離原著。
秦顧記得季允的不器劍可以撕裂空間,轉瞬移動。
卻不是隨心所欲使用,而有嚴格的時間限制,每七天只能使用一次。
若要比擬,不器劍就好似效率極高、耗能更高的精密儀器。
恰好,上次使用,就是七天前,季允前往慈悲寺劫獄的時候,那以後,季允便在龍牙火山閉關。
換言之,只要拿到不器劍,他就能建立直通濁雲谷的空間裂隙。
第七十九章
片刻後。
鱗鎧摩挲地面,秦顧聽到了,強忍著沒有回頭。
季允停在離他不遠的地方,聲音多少帶著些小心翼翼:「師兄,你要見我?」
秦顧控制著呼吸,儘量讓自己看起來沒那麼僵硬,轉動腳尖轉過身去。
季允果然局促不安地看著他,又喚了一聲:「師兄?」
三頭魔物都要驚呆了,要不是親眼所見,他根本不會相信魔尊還有這麼溫順的樣子,甚至在見秦顧之前,滿身血污的魔尊還特意把鱗鎧擦得鋥亮。
…三頭魔物聽說過,凡人在見心上人前都會精心打扮,沒想到魔尊與人類待了二十年,竟也沾染了這一習性。
奇哉怪也,魔物的三顆頭加起來也想不通。
當然也不需要他來想通,魔尊的目光讓魔物意識到他該消失了,三頭魔物迅速告退,還不忘把第三顆頭從湊熱鬧的角度掰正到目視前方。
礙事的魔物消失了,秦顧終於不得不開口:「你還好嗎?」
疏離,乏味,季允卻好像欣喜若狂:「師兄問什麼?」
幾乎是迫切地又把問題推了回去。
只有這樣,秦顧才能與他多說幾句。
秦顧怎麼會不懂,他看向季允過分一塵不染的鱗鎧,黑鱗瑰麗,卻讓他不可遏地想到那條血龍:「什麼都好,閉關、剔鱗…」
「…」秦顧咽了一下,「疼不疼?」
季允一愕:「師兄知道了?是誰…這麼多嘴?」
秦顧蹙眉:「如果他們不告訴我,你打算瞞我到什麼時候?」
這有什麼好瞞的?
季允不答,十年的時間讓季允更加擅長掩飾自己的情緒,若說當年秦顧還能從他眉眼的細微變化猜出季允心中所想,如今卻什麼也看不出來了。
秦顧嘆了口氣,伸手,輕輕搭上季允的手腕。
他的本意是想摸一摸季允的脈象,好知道對方被迫閉關是何緣故。
但季允顯然理解錯了意思,秦顧的手掌一下就被他牢牢握住。
那雙沉默的眼眸亮了起來,好像墜滿星子。
秦顧本能地想要抽手,但一想到那片血池,又捨不得掙開了。
季允道:「不疼。…師兄,你不生氣了麼?」
秦顧張了張嘴。
季允指的是哪件事?
讓他生氣的有很多,季允應該也清楚,其中有一些,即便讓他再死千百次,秦顧也無法原諒。
所以,季允說的總不能是強吻他這件事吧?
秦顧含糊過去:「走吧,陪我喝一杯。」
季允的眼睛更亮了,就連手都有些發抖,見秦顧看他,季允小聲解釋道:「對不起,師兄,我…我以為你再也不會理我了。」
秦顧有一瞬的慌亂。
這算什麼?這純情到沒救了的反應,哪裡像個魔尊?
都說愛是純粹不染塵泥的情感,他卻要不擇手段到利用這份愛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