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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著各色衣袍的修士在屋舍間奔走,龐大的人潮在霜雪中聚到一起,人數還在增加,像過冬的羊群,要在畜牧者的保護下躲避寒潮。
這些修士並不都著飲楓閣服制,甚至飲楓閣弟子只占了少數,且幾乎都是飲楓閣外門弟子。
其餘的修士,青色、黃色…這些服制各不相同,秦顧卻能一一認出。
都是飲楓閣管轄下,各縣各鄉的駐守仙門。
能讓仙門集體出動的,秦顧抬起頭,不出意外地在天空見到了蠢蠢欲動的魔眼。
尚未睜開,卻不知何時會睜開。
隨時可能降臨的災難,因其未知,而遠比可以預見的襲擊更加折磨人心。
秦顧看著眼前的人們。
他已經太久、太久沒有回來了,以至於哪怕他能清晰地說出每一家小吃攤的特色、能記得哪一家客棧的屋頂看得見飲楓閣的楓海、哪一家酒肆的地窖藏著陳年的女兒紅,卻已經無法準確地認出每一個曾經與他相談甚歡的百姓了。
十年過去,足夠一些人從中年邁向暮年,讓孩童成為少年,而老者相繼離世。
斧柯盡爛,舊賦空吟。
秦顧尚未擺脫罪人之名,遠遠站著,不敢靠近。
季允看著秦顧不動,便也收起長劍,安靜地等待著他做好心理準備。
秦顧深吸口氣:「我們過去吧。」
一紅一黑兩道身影的靠近,很快引起了修士們的注意。
這種搭配並不常見,遑論二人不同常人的氣質與修為帶來的壓迫,想要忽略也很困難。
當即有人叫道:「是那魔頭!還有、還有…」
魔頭自然是指季允,這人看著秦顧支支吾吾,半天沒找到合適的稱謂。
秦顧深知自己的通.緝令尚未撤銷,再加上司徒顏之死,堪稱雪上加霜。
他們竟然沒第一時間動手,反倒出乎秦顧的意料。
「是少盟主麼?」
一道熟悉的聲音插.入對話,打斷了「有」個百下也沒憋出個所以然的修士。
青色身影健步如飛,青狸對修士們與秦顧季允之間涇渭分明的分界線視若無睹,飛撲過去,一把抱住了秦顧。
「少盟主!」青狸用力地拍著秦顧的背,「活的,我終於見到活的了!」
秦顧:…
他笑容可掬:「多年不見,青狸師兄說話還是這麼動聽。」
青狸「嗚嗚嗚」個不停,又拍了秦顧好幾下,才轉向季允,似乎準備也給他一個大大的擁抱:「季師弟…」
——季允冰冷的目光讓青狸頗具危機意識地停下動作,張開的手臂緩緩收了回去。
秦顧對他的占有欲表示無奈:「小允,別嚇唬青狸師兄。」
季允這才緩和了表情:「青狸師兄。」
青狸誇張地鬆了口氣:「嚇死我了,我還以為你真變成殺人不眨眼的大魔頭,要因為我和少盟主抱了一下就把我大卸八塊呢。」
他在自己身上比劃了一下:「我連該怎麼死得完整點都想好了。」
秦顧聽得一個頭兩個大,心裡卻暖滋滋的。
看得出青狸因外界傳言,而對季允有所畏懼。
但再見到他們的第一瞬間,青狸依舊選擇了相信他們。 鹽陝艇
他們鬧騰了這麼一陣,足夠其他人反應過來。
先是飲楓閣的外門弟子前來向秦顧行禮:「見過秦師兄。」
在飲楓閣,秦顧向來被稱作「師兄」,而非梳理孤高的「少盟主」。
緊接著,其他修士猶豫一會,也紛紛向他抱拳:「少盟主好。」
秦顧更加意外,一時有些不敢相信:「…諸位…」
青狸解釋道:「我們和其他人不一樣,我們都是一路受飲楓閣和少盟主庇護過來的,少盟主為人怎樣,當屬我們最…」
他看了看季允,改口:「除了季師弟,當屬我們最了解了。」
秦顧不知如何回應,只能用力抱拳:「諸位的信任,秦顧感激涕零,無以為報。」
眾人趕忙大呼「受不起」,青狸更是捂著耳朵直叫「夭壽」,誇張地抖落著寒慄。
又是一陣喧鬧,話題終於回到正軌上。
秦顧環顧一圈,見屋舍幾乎都被清空,問道:「各位要帶百姓們往哪裡去?」
青狸一驚:「少盟主不知道?」
又喃喃自語:「也是,司徒掌門隕落之後,他們就說少盟主失蹤了…」
秦顧言簡意賅:「我被魔修偷襲,和季允一起被吸入了魔眼。」
眾人大驚,眼看話題又要跑開去,秦顧趕忙比了個休止手勢:「我之後細細告知諸位。」
青狸若有所思地點點頭:「說到哪了來著?——哦對,司徒顏隕落後,仙盟下令,要各門派協助世家,共築諦天結界。」
諦天結界,是無垢仙尊賜予五大世家之一慈悲寺的秘術,淨塵原打算在慈悲寺築起諦天結界抵禦魔族,卻被季允一劍破了開去。
但這回,是百家仙門,同心協力築造結界,單從力量上來看,便不可與獨一的慈悲寺同日而語。
「五大世家…現在是四大了,仙盟的原話是說,要以四大世家為首,用靈力將諦天結界頂到仙舟那麼高。」青狸聳了聳肩,「這樣,就能托住墜落的仙舟。」
秦顧呼吸一緊:「可有說仙舟還有多久墜落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