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淨塵道:「人死燈滅,功績又有何用?」
陸彌的額角青筋直抽,對誅魔司弟子吩咐道:「去把他的嘴塞起來。」
誅魔司弟子領命正要動作,突然有一道清冽男聲響起。
很輕,帶著病態的依戀:「他沒有死。」
陸彌嘆了口氣,抬手揉了揉眉心。
一個有邏輯且失去靈力的瘋子,還能靠塞住他的嘴來阻止他胡言亂語。
但倘若有另一個瘋子,是說話顛來倒去的修真界至臻強者,那麼即便是陸彌,也對他束手無策。
「…」陸彌無奈至極,卻難得忍受了下來。
這是季允第二次失去秦顧了。
陸彌也失去過摯愛之人,即便他天生冷淡,那幾日也總在噩夢中徘徊,每每醒來都淚流滿面。
他深知這有多麼痛苦。
即便清醒時能表現得一如往昔,每一天的月圓、燦星、薄霧,都會一遍又一遍地告訴你:
你愛的人,他不在了。
季允上前一步,又重複了一遍:「他沒有死。」
眾人齊齊後退一步,警惕又難掩悲傷。
似乎是因為他們的表情都有些欲言又止,季允道:「…師兄答應過我,他會回來的。」
沒人回應,季允便低下頭,手掌收攏,好像還能感受到秦顧的體溫一般,喃喃道:
「他會回來的。」
季允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真的相信了,還是只是以這種方式催眠自己。
可如果不是這樣,他恐怕現在就要發瘋。
為什麼沒有了魔種的影響,此刻內心的痛苦,卻比往日有過之而無不及?
師兄啊…
沒有你,我連如何為人,都忘記了。
從季允瘋魔般的痴語響起,林隱一直側著臉,似乎不忍去聽。
直到此刻,他突然抬起手,用力錘了一下季允的肩膀:「我信。」
林隱用力地道:「我相信秦顧,他會回來的。」
陸彌皺了皺眉:「他有說什麼時候回來麼?」
季允一愣,搖了搖頭:「…我會等他。」
眾人又是嘆氣:
這要等到什麼時候去?與其欺騙自己,不如接受秦顧已死的現實,將他風光大葬。
但他們又轉念一想,秦顧連屍身都沒有留下。
形神俱滅,竟連衣冠冢也無法為他締造。
眾人看向季允的目光,又多了幾分憐憫。
濁雲谷的年輕掌門是秦顧的摯友,一時接受不了,也是正常的。
他們轉而看向陸彌,想讓這位修真界最清醒的掌教,勸一勸痴情的龍尊。
沒想到,陸彌卻道:「是麼?那就等吧。」
眾人皆是倒吸一口涼氣:誅魔司掌教怎麼也不清醒了?
他們又求助地看向白霓衣,這位善良溫和的雪宮宮主,總能…
白霓衣擺了擺手,臉上笑容和煦,目光卻凜冽如冰凌:「諸位別急著唱衰呀,說不定我們眷之,現在正努力地想辦法呢…」
…連你也痴傻了麼?!
最後,眾人只能看向秦如練。
沐浴著四面八方各懷心思的視線,秦如練深深吸了口氣:「魔種之禍,重創的不止仙舟,修真界內頑疾根深蒂固,諸位有目共睹,吾等不可視而不見。唯有將真相大白於天下,才能慰藉犧牲者的亡魂。」
她一錘定音:「百廢待興,葬儀之事,日後再議吧。」
——只要葬儀一日未操辦,秦顧就多一日,活在人們心中。
爾後,秦如練轉向淨塵:「淨塵方丈,該清算了。」
…
與此同時。
【恭喜您完成主線任務,天下蒼生,將衷心感謝您的犧牲。】
秦顧緩緩睜開了眼。
他又回到了純白光點漂浮的虛無空間。
這一次,主線任務是真的完成了。
秦顧回想起方才混亂的決戰。
無垢仙尊與瞑燭君曠世的一戰,以無垢仙尊斬殺瞑燭君、魔種隨瞑燭君的魂魄碎裂而結束。
瞑燭君將這一結局,在幻境中展現給他們看,本意是想提醒他們,要想徹底誅殺魔種,只能用靈魂與之同歸於盡。
換言之,季允必死無疑。
這也是為什麼,季允在最後關頭,求秦顧親手殺了他。
這是死局,落下的每一步棋,看似力挽狂瀾,實際都是死棋。
——但秦顧從中,找到了破局之法。
魔種與歸墟龍族並不是生來就綁定的。
魔種一開始的目標,是無垢仙尊。
瞑燭君不忍摯友墮魔,才搶先一步,將魔種吞下。
所以同歸於盡,並不是龍族的特權。
他也可以。
不僅可以,他還能夠將魔種的存在,徹底抹去。
——他是這場浩劫中,唯一的意外。
機械音見他已從死亡中調整過來,涼颼颼地道:
【宿主,您還得意起來了。】
秦顧挑了挑眉:「你不覺得我這一步棋,下得不錯麼?」
機械音心道:
您這哪裡是下棋,您分明是將棋盤都掀了。
卻不得不承認:
【除了您,我想不到還有誰,能完成這個任務。】
【選擇您來到這個書中世界,是我從業以來最正確的決定。】
秦顧擺了擺手:「肉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