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頁
如此情真意切,如何捨得苛責。梅驚池總算鬆口:「仙盟不會在事情未查清前就定罪,小眷之大可以放心,至少目前,季洵卿性命無虞。」
目前,什麼叫目前?
「別急,聽我說,」梅驚池抬手抵著唇瓣「噓」了一聲,叫秦顧強壓下疑問,「季洵卿被關押已一日有餘,他既不為自己辯解,也不認罪。換句話說…他什麼也不肯說。」
見秦顧震驚到整個人都僵住,梅驚池的眼底多了幾分無奈:「但若你能找到足以證明他無罪的證據,也並非沒有轉機。畢竟我們都不願意相信,季洵卿會是那個叛徒。」
梅驚池打量著秦顧的神色,提著白狐後頸將它拎到自己懷中,指腹擦去它吻部的糕點屑:「唉…吃人嘴短,這下我想拒絕也沒有辦法了。」
…
「季洵卿,不要浪費時間了。」
鎖鏈纏住青年的手腕與腳踝,寒鐵千鈞沉重,迫使他跪坐在地。
陌刀燕鉤抵上頸側,寒光凜冽,青年卻躲也不躲,只抬起漆黑髮紫的眼眸,直直注視著持刀的陸彌。
陸彌冷笑一聲,陌刀又近幾寸:「你若不說,我現在就能殺你。」
季允也勾唇,神情卻森冷:「無話可說。」
陸彌的唇瓣抿得更緊,道:「好極了,你若不肯說,我只能將秦眷之也一併抓來審問。」
鐵鏈猛地錚動一下,季允兇狠地瞪著陸彌,還沒說話,動靜極響的破門聲伴隨與之不符的溫潤嗓音同時橫插進來。
「陸掌教!嚴刑逼供,豈能作數?」
秦顧氣喘吁吁地推開審.訊間的門,漆黑無光的室內因他的闖入而照進一束光。
他背著光站立,阻擋了大部分光源,季允卻感到光也跟著灑到了自己身上。
而秦顧也正在看他,暗暗心驚。
身形挺拔的青年,四肢被鎖鏈束縛,脊背卻筆直,抿緊的唇瓣與下頜連成一道倔強的弧線。
額前碎發遮住了青年的表情,在臉上投射下一片陰影。
這一幕喚醒了秦顧記憶里那隻羽翼寸斷依舊驕傲的孤鶴,他跪在那裡,分明是受責,卻挺起脖頸,凌駕眾生之上。
秦顧收回目光,快步上前。
陸彌調轉刀鋒擋在他身前,冰冷寒器直接貼著胸膛:「誰放你進來的?」
秦顧垂眸反問:「陸掌教特意讓十捌師兄守在門口,不就是為了放我進來麼?」
十捌便是那名與韓成鳴鏖戰的誅魔司弟子,也是洞穴中死去弟子心心念念的師兄。
他斷了一隻手臂,瞎了一隻眼睛,在看見秦顧趕來的時候,一言不發地讓了開去。
十捌的聲音沙啞克制:「我救不了我的師弟,至少能讓少盟主…去救一救你的師弟。」
秦顧心情更重。
他於十捌有救命之恩,此事眾人都知道,陸彌大可換人守著審.訊室的入口,誅魔司這麼多人,卻偏偏是十捌,若說巧合,秦顧自然不會相信。
所以陸彌也是不信的,才特意給他留了可以鑽的空子。
陸彌哼了一聲:「胡言亂語。」
又側目:「擅闖審.訊間,如果拿不出什麼名堂來,我便依仙盟律令一起治你的罪。」
回應他的是一聲「嚶嚶」輕叫。
在陸彌驚訝的注視下,白狐從秦顧懷裡鑽出個腦袋,嫌棄地抖了抖爪子,踩著秦顧的腳躍到了陸彌的鞋面上,竟是半分不肯沾地。
它仰起頭,將口中叼著的器皿吐在陸彌掌中,狐尾晃了晃,倒像是和陸彌很熟的樣子。
陸彌簡直氣笑了:「你倒是動用了不少關係。」
他皺眉打開這圓盒狀的器皿,只見魔息頃刻像粉塵四散,撲向三人。
無需他們出手,白狐在半空靈活躍起,狐尾一晃變成三條,將魔息捲住壓扁送進嘴裡,打了一個不那麼響亮的飽嗝。
陸彌問:「在哪找到的?」
秦顧一字一句:「登仙台,海棠樹下。」
——白狐能將魔息吞食轉化為自身的力量,對最微弱的魔息也十分敏銳,是以秦顧不得不請梅驚池出手相助。
但他也沒想到,最終會在登仙台挖出這魔盒。
何其猖狂!
見陸彌也一愣,秦顧緊跟著道:「陸掌教也看見了,只消打開這魔盒,魔息就能頃刻依附在旁人身上,仙舟上人員密集,不能僅憑魔息就認定小允是通敵之人。」
陸彌將魔盒用靈息包裹收好,視線審視:「所以?你同樣無法證明他無罪。」
這便是問題所在,唯有抓出真兇,才能徹底還季允清白。
秦顧能察覺到季允熾熱的目光正落在自己身上,卻強忍著不去看他。
他走到陸彌對面,與季允同向,一撩衣袍,直直跪地。
陸彌大驚:「秦眷之!」
他竟跪?!
秦顧震聲道:「我深知仙盟法度威嚴,不可感情用事。此事蹊蹺,我不願師弟蒙冤,卻也暫時無法找到更多證據。」
陸彌緊蹙的眉頭鬆了一些:「你知道就好。」
可秦顧並沒有就此打住,而是繼續道:「無垢仙尊在上。」
靈力凝聚成一根紅色絲線,系住季允的指尖,將二人綁在一起,他身後,季允忽地渾身一震,雙眸一眨不眨凝望著他。
「秦顧以身作保,若他有罪,」秦顧的聲音還透著重傷未愈的虛弱,卻字字句句重重叩擊季允心弦,「我將與他共擔神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