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審判的法槌落下,靈力傾瀉,仿佛雨水倒流,將天地連成一片。
秦顧的肩頭被雨水打濕,慢慢地轉身離開。
葉雨晴與十捌的對話並未刻意壓低聲音,他們的每一句話都清晰地落入在場眾人的耳中。
字字錐心。
道心不堅定之人,很容易受到影響,因為修士們不得不承認,葉雨晴的話不僅不是沒有道理,甚至恰恰相反,道出了許多人的心聲。
所以或許是早有所察,今日到場的,除了仙盟諸司掌教和捲入禁地動亂的修士之外,並沒有其他人。
秦顧一步一步踩著台階而下。
他的腦海中迴響起與葉雨晴最後的對話。
那是行刑之前,他帶著陳叔去見葉雨晴最後一面。
他問葉雨晴,為何陷害季允。
仙舟弟子如此多,為何偏偏是與她同門的季允?
葉雨晴卻抬頭:「做過的事…我不抵賴。但我還沒有卑劣到如此地步,去構陷季師弟。」
【宿主,你相信葉雨晴嗎?】
系統的聲音冷不丁響起,比雨水還要冰冷。
秦顧搖了搖頭:「相信與否,重要嗎?」
是相信葉雨晴人之將死其言也善,還是認為她死性不改糾纏不休?
不重要。
書中之人,書中之事,若句句細究事事細想,他斷不能支撐自己走到今天。
秦顧自認自己並非是什麼至善之人。
他已經渾身浴血地走到這裡,不願也不能再回頭。
對談戛然而止,系統陷入長久的沉默。
雨連下三日,終於停歇。
祭祖大典總算迎來最後的儀式。
儀式在勤務司所在地化池舉行,年輕的修士們需在無垢仙尊賜福的清泉中沐浴,洗淨凡塵與污垢,汲取天地靈力。
此乃化池之行的官方解釋,用秦顧的話來說,就是兩個字——泡澡。
祭祖大典狀況百出,很不太平,但大典的每個儀式都在仙盟的指揮下一一舉行,即便歸期推遲近半月,到底還算是有始有終。
秦顧無法想像諸司是在怎樣的壓力下推動著這座巨輪緩緩前行,不由得佩服仙盟這股將自己逼到絕處的狠勁。
甚至前路撲朔迷離,他們依舊咬牙前行。
不過秦顧並不打算將難得的休憩時光浪費在哲學思考上。
化池本是占地面積極廣的湖泊,其下有熱石,池水終年溫熱,霧氣氤氳瀰漫,更有靈力源源不斷注入,實為不可多得的靈氣寶地。
而在勤務司弟子兢兢業業的規劃下,化池被分成男女分開的數個溫泉池,池面還飄浮著不同顏色的花瓣,可供修士們自由選擇。
秦顧脫去上衣,素白肌膚上布滿未曾淡去的傷疤,他赤著腳走到一處橢圓溫泉池前,池面上厚厚一層梅花吸引了他的注意,梅香撲鼻,清冽與溫柔融合極佳,光是看著就賞心悅目。
正欲泡進池裡,身後響起兩道腳步聲。
秦顧扭過頭,黑鷹已經自來熟地落到他肩膀上,林隱「哼」了一聲:「你竟然真的選了這裡。」
秦顧:?
越過林隱看向後方,他竟然看到了面無表情的季允。
目光向下,水霧濕漉漉蒙在季允身上,明明平時看著勁瘦,此刻外衣脫下,隆起的肌肉卻線條分明,霧氣在皮膚表面結了一層水珠,充滿野蠻的張力。
再配上季允那張完美而冰冷的臉,極致的反差瞬間點燃空氣中的荷爾蒙因子,秦顧忍不住吞咽了一下。
雖然這是本報社文,卻不得不承認,身為男主的季允成年後實在是…帥瘋了。
秦顧目光灼灼,還有種隱隱的成就感,恨不能向所有人炫耀他冰雕玉琢的完美師弟。
在季允察覺他滾燙的視線之前,秦顧轉移了話題:「何出此言?什麼叫『竟然』?」
林隱走近,撐著池畔滑入池中,與韓成鳴的對戰在他小腹留下一道猙獰的長疤,十分惹眼。
林隱將溫熱的池水澆在傷口新生的皮肉上:「我和季允打賭,賭你會選哪個池子。…我猜的荷花。」
秦顧一時語塞,心道你們倆是小學生嗎,這有什麼好猜。
見季允臉上露出幾分羞赧,又生了調笑的心思:「你們賭了什麼?」
林隱憤憤:「幾塊靈石罷了,真可惡,你為什麼選梅花?」
秦顧彎腰笑倒,全然沒有一點成為下注對象的自覺,揶揄的視線落在季允身上。
人前對誰都冷淡疏離,人後竟然用靈石下這種賭注,他泡哪個池子很重要嗎?果然還是小孩子。
他故意道:「哪有為什麼?林師弟,你賭輸的原因,無非是不如小允懂我,濁雲谷天靈地寶,多謝你的靈石了。」
林隱氣急,反手拍起浪花澆在秦顧身上,腳步挪動,離他們遠遠的。
招惹完林隱,秦顧又似笑非笑地看向季允。
盈滿笑意的桃花眼讓季允頗有些被抓包的窘迫,目光無處安放,只能斂眸低頭。
這一低頭,就看到秦顧流暢的腰線,一伸手臂便能攬住,若是再順勢收力,熱石圓潤光滑,恐怕秦顧整個人都會跌進他懷裡。
他被自己僭越的想法嚇了一跳,丹田中熱意翻湧,邪火頓起,幾乎難以控制。
然而欲.望一旦紮根,便由不得他。
逃避了秦顧詫異的詢問,季允蹭地一下躍出化池,悶著頭扎入樹林之中,步伐凌亂,慌不擇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