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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顧這才意識到方才季允不開口的理由——
這是當著秦如練的面十指相扣啊!
這算什麼?過年突然給長輩帶了個男人回家?
秦顧的臉頰發燙,迎著秦如練審視的目光,不僅沒有鬆開手,甚至還握得更緊了一些。
這是他並肩的師弟,更是他的愛人。
在心裡,秦顧早已把秦如練視作生母,母親面前,他沒有什麼要藏的。
拱了就拱了吧,雖然不知道秦如練眼裡誰才是那顆大白菜,但秦顧確信自己是自願被拱的。
他這坦然的舉動,不僅秦如練眉頭微蹙,季允也是驚訝。
爾後,驚訝被欣喜若狂取代,季允強忍著,才控制住自己,沒有直接將秦顧摟進懷裡。
他從未奢想過自己能走到光明里。
可秦顧在秦如練面前,承認了他。
季允的表現自瞞不過秦如練的眼睛。
事實上,早在季允強行留下秦顧屍身,不惜動用魔族秘法也要從修羅地獄帶回秦顧靈魂的那一刻,秦如練就明白了季允的心思。
秦如練曾痛斥季允逆天而為,如今看來,他或許做了一個正確的決定。
秦如練沒有說什麼,而是道:「說吧。」
秦顧鬆了口氣,一種地下戀情被長輩接受的輕鬆油然而生。
他緊接著後撤一步,突然抱拳下揖:「…母親,在此之前,請恕眷之不敬之罪。」
「母親可知北徐城?」
秦如練有些意外地回道:「當然。」
秦顧道:「北徐城滅時,母親在何處?」
這已經是快一百年前的事了,秦如練卻並沒有深思,好像很是難忘,很快回道:「那時我在飲楓閣閉關。」
又蹙起眉:「你想說的事,與北徐城有關?」
秦顧點了點頭。
事實上,能夠快速而精準地回憶起久遠的記憶,很是不尋常,但秦顧並沒有追問,選擇相信秦如練。
秦如練卻不想讓他為難,道:「北徐城滅時,我正在沖關合體境,一直到破關,才聽說北徐在魔眼侵襲中覆滅。…你已知道一百年前,仙盟對魔族所做之事,眷之,你怎麼看?」
秦顧想也不想,誠實道:
「言而無信,濫殺無辜,豬狗不如。」
話音落下,擲地有聲。
若是淨塵和死去的司徒顏在這裡,恐怕已經要大罵他不敬先人之罪。
而秦如練只是彎起眸子,笑了起來。
秦如練笑起來也很端莊,肩膀幾乎沒有起伏,但上揚的唇柔和了她五官的稜角,生出一種英氣酣暢的美。
或許在成為仙盟盟主之前,她也曾是哪個說書先生口中,恣意瀟灑的遊俠。
秦如練道:「你說得對,眷之,當年,我也是這麼想的。」
彼時秦如練只是飲楓閣的首席弟子,未有如今的地位,她不願成為屠戮無辜者的劊子手,於是選擇了閉關不出。
秦顧明白了,問道:「母親可還記得,當年派遣往北徐城的,都有哪些前輩?」
秦如練的眉頭蹙起,秦顧接連問了兩個不尋常的問題,足夠她從中聽出弦外音。
秦如練搖了搖頭:「眷之,既然你對北徐城有疑問,就應該知道,北徐城的覆滅不過眨眼,派遣駐守北徐城的仙門子弟,都在那場浩劫中喪生了。」
秦顧的眉頭陡然擰了起來。
不,不對,至少就他所知,派遣駐守北徐城的仙門子弟,有一人並沒有死。
直到今日,他依舊活著,身居高位,修為深不可測。
——淨塵。
第一百二十九章
秦顧並沒有表露出心中所想,轉而將魔眼所見,一五一十告知了秦如練。
秦如練愈聽,神色愈加凝重。
最後,她的手緊緊攥住桌角,眼神冷了下來:「看來仙盟之禍,來自內憂,而非外患。若非你們今日來告訴我,恐怕直到天道傾覆,我這仙盟盟主,仍要被蒙在鼓裡。」
「晏白朮大概也沒有想到,將我們拖入魔眼,反而讓我們看到了百年前的真相吧,」秦顧注意著秦如練的神色,寬慰道,「母親不要自責,敵人搬起石頭砸了自己的腳,應該高興才對。」
秦如練道:「…這百年,依舊在世的合體期修者,並不多。」
秦顧知道秦如練的意思,他心裡也已經有了一個人選,只待最後一問,便能叫邏輯閉環。
他問出了準備已久的問題:「遷境司為何會記載…程秋扇殺死魔龍,殉情而死?這並非事實,而是謬傳。」
大殿內突然安靜下來,落針可聞。
過了許久,又或許只有一瞬。
秦如練道:「是時為澗泉行宮首席弟子的司徒顏,帶回了這個消息。」
季允冷笑出聲:「他死得可真是時候。」
是啊。
原本秦顧以為,晏白朮突然發難殺死司徒顏,是為了嫁禍自己,好讓他的罪行坐實,從而被仙盟處以極刑。
可現在看來,嫁禍得了最好,嫁禍失敗也無所謂。
晏白朮還有魔眼這條後路,而以秦顧對這位老對手的了解,比起搖擺不定的仙盟,他肯定更想看見自己被魔眼撕碎。
所以司徒顏在這個節骨眼上死,嫁禍他恐怕只是最淺層的目的。
而真正的原因,是為了…
秦顧擰了擰眉心,嘆息道:「滅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