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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傷不了心魔,與心魔交手,只會是自己遍體鱗傷。
甚至最終死在橫秋劍下,死在自己的劍下。
此乃時務。
秦顧順勢問道:「你想?」
心魔聳了聳肩:「接納我,僅此而已。」
秦顧不答,等待著心魔的下文。
他們是原身與影子,心魔很熟悉秦顧的每一個表情。
心魔無聊地撇了撇嘴:「好吧,秦顧,在談判開始之前,我希望你明白。」
「你,」心魔抬起手,點點秦顧,又指了指自己,「殺不了我。」
秦顧道:「繼續。」
他的平靜在心魔的意料之內,心魔道:「唉…無論你內心有多恐懼、緊張、膽怯,臉上的表情永遠不會改變,我一直覺得你這樣很無聊。」
「你不累嗎?」心魔問道。
秦顧揉了揉眉尾:「你累了,只能說明你模仿我,還不夠到位。」
心魔:…
他也揉了揉眉尾:「好好好,你說什麼就是什麼,誰讓我就是你呢。」
借著手掌撫摸眉骨的動作,秦顧不動聲色地皺了皺眉。
心魔一直在強調「我即是你」的概念,如果秦顧沒有猜錯自己,這該是一種心理戰術,不斷通過強調同一句話,將他與心魔一體共生的觀念植入他的腦海。
簡單來說,就是催眠。
秦顧也不揭穿,心魔看起來還沒說完,他很好奇自己會用什麼話術,來說服他。
心魔道:「你走了十年啊…秦顧,有時候我真不知道我究竟是從哪裡誕生的。」
「我究竟是你的另一面,還是…從季允心中誕生的、思念的聚合體呢?」
秦顧眼皮一跳。
心魔察覺到了秦顧的緊張,道:「那可是十年啊,多少個日夜,我都數不清。整整十年,都是我陪著他…」
「白天,他是魔族的王,坐在王座上,一個呼吸就讓萬魔顫抖。」
「可到了夜晚,你能想像嗎,秦顧,他就伏在你的棺槨上,哭得像被主人拋下的狗。」
秦顧的眼前浮現出季允淚意朦朧的臉龐。
他一直避免讓自己去想那十年,去想季允是用怎樣的方式,才能熬過那久長的日月。
但秦顧自己也很清楚,他不可能永遠逃避。
這些過往遲早會鮮血淋漓地展現在他眼前。
譬如此刻。
秦顧控制著呼吸,不是為了在心魔面前裝得雲淡風輕——他很清楚他瞞不過「自己」的眼睛;
只是為了讓自己冷靜下來。
絕不能在此刻被心魔引入負面情緒的圈套。
心魔步步緊逼:「你知道嗎,秦顧,曾經有魔物獻上與你面容相似的孌.寵,下一秒就被他切成了幾百塊…」
秦顧表情一僵:
還有這事?
「那可是龍族,天地間最自由縱情的龍族,為了你,連原始的欲.望都能捨棄…」
——此處的欲.望具體指什麼,秦顧已然在北徐城的客棧中親身體驗過。
他實在沒有這方面的經驗,聽心魔曖昧的語氣,臉頰都有些掛不住地發熱。
而心魔面不改色:
「秦顧,你應該不知道吧,龍族是有發.情.期的。」
秦顧:…
我為什麼要知道?我知不知道和現在的局面有什麼關係?!
話雖如此,他的思緒依舊忍不住地朝詭異方向飄去。
怪不得…小允的反應這麼大,也對,自己又沒教他這方面的知識…
淡淡的愧疚涌了上來,秦顧思考著找機會為季允補上缺失的性.教育。
但總得先解決心魔才行。
心魔打量著秦顧的神色,突兀地張開雙臂:「這十年,季允一生中最痛苦的十年,你在哪裡呢,秦顧?」
來了。
秦顧瞬間將自己從浮想中抽離,捏緊劍柄看了過去。
心魔的臉上展露出秦顧一貫志在必得的笑容:「這十年陪伴他的是我,是我一直在他身邊…」
「他的脆弱、痛苦、崩潰…一切的一切,都與我共享,而不是你,秦顧。」
心魔頓了頓,突然古怪地開口:「你怎麼不生氣?」
秦顧揚了揚指尖,讓靈息在指尖點燃:「生氣,怎麼不生氣,我不僅生氣,我還嫉妒…」
他垂下眼帘,「呼」地吹了口氣,將靈息花瓣似地吹入風裡:「可我實在不想在這裡和你爭這些,風挺大的,吹得我有些冷。」
「讓我猜猜你想說什麼,」秦顧上前一步,「你想說,『接納我、承認我,我們本為一體,你即是我,我即是你』,對吧?」
被搶了台詞的心魔一時氣結,怒極反笑。
——就這點水平。
秦顧一開始還擔心,心魔與他太像,心理狀態、思維模式都一模一樣,便能清晰窺到他內心的弱點。
可現在來看,對方不過是占了魔眼的優勢,又仗著□□與他五感聯通,才如此肆無忌憚。
是,他確實生氣、確實嫉妒,但解決了心魔和魔種,他還會有很多時間,來撫平這十年的傷痕。
秦顧不是一個喜歡回看過去的人,他的眼中只有未來。
但心魔,他只能在過去上作文章。
秦顧笑了笑:「你永遠不可能成為我,放棄吧,心魔。」
「無論你誕生於我還是季允,今天,你必死無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