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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罷,他是一刻也不願多耽誤,飛也似奪門而出,越過秦顧身邊時,還誇張地把自己的脖子掰正,一副目視前方、什麼也沒看見的模樣。
青魚則比他自然許多,路過秦顧時,只說了一個「瞎」字。
最後,只留下沉桂。
小丫頭歪著腦袋瞪大眼睛:「阿娘和我說過,師尊和龍哥哥這樣,叫做…」
沉桂皺著眉頭,絞盡腦汁,終於想起來了,一拍手掌:「神仙眷侶!天作之合!伉、伉儷情深…」
秦顧無奈地看一眼季允,季允受用地眯起眼睛,一點也沒鬆開手的自覺。
秦顧只得搖頭,那邊的沉桂已經一個詞一個詞說到了「百年好合」,眼看著下一句就是「早生貴子」,秦顧趕緊喊停:「我們沉桂小小年紀就知道這麼多成語,真棒。」
沉桂高興得臉頰紅撲撲,秦顧藉機轉移了話題:「飲楓閣的楓林好不好看?」
師徒二人有一搭沒一搭聊起了沉桂在飲楓閣的所見所聞,季允眯著眼睛望著一大一小兩個背影,緩緩摸了摸鼻尖。
——怎麼覺得師兄哄沉桂的語氣,這麼耳熟呢?
…
好不容易將精力充沛的沉桂哄上了床,秦顧輕手輕腳從床上下來,緩步走到門口。
一直到將門悄悄掖好,他都沒有發出一點聲音。
季允正在門外等著他,四下無人,秦顧自然地牽住季允的手:「走吧,我們去偏房睡。」
哄了小的,還有大的等著要他哄,秦顧在心裡搖頭,卻十分滿足。
哪怕這祥和景象如風暴來臨前的海面,決戰前難得的愜意,若不珍惜,未免太不解風情。
他與季允緩步走在廊里,任憑清冷月光將楓葉的影子打在身上,映得斑駁。
「還有半月,仙舟就要墜毀,」秦顧牽著季允,只虛虛扣住指節,分析道,「叛徒身份尚不明朗,或許是仙盟諸司中人?看來這趟仙舟,我們是非去不可了。」
「不過我還是覺得,淨塵…」
牽著的手不動了,秦顧狐疑地轉過身,「小允?」
只見暮色中,季允的眉間亮起不尋常的濁紫。
隨著魔種的侵蝕不斷加深,魔種的力量也開始與季允融為一體,像污水匯入河海,將清紫染得混濁。
「小允!」秦顧猛地摁住季允的肩膀,靈息自指尖一閃,送入季允眉心。
金紅沖淡濁色,季允的神情恍惚了一下。
下一刻,他一把將秦顧擁進懷裡,手臂托著秦顧的後背,似乎隱忍著什麼衝動,而死死盯著秦顧。
秦顧被迫仰頭,粗.暴的動作帶著微妙的不和諧,他掀起眸子——
只見那一點龍紋之中,有什么正在鼓動。
那東西生根、發芽,快要破開肌肉紋理,渾身血污地從季允眉心鑽出。
一種好像頭頂藏了人般毛骨悚然的視線,落在秦顧身上。
那是黑暗,越來越濃,越來越重,從沉重鱗鎧下漫出,向秦顧爬來。
雷鳴驚響!
雷聲響起的剎那,細密雨絲砸了下來。
季允好像從噩夢中驚醒,驀地鬆開秦顧,氣喘吁吁:「師兄,我…你,你有沒有…」
他都不敢接近秦顧了,生怕自己再做出什麼不受控制的舉動。
秦顧卻溫柔又不容置喙地撫摸他的臉頰:「我沒有受傷,小允,冷靜。」
季允呼吸急促地穩定著狀態,捏著秦顧的手腕,捨不得鬆開。
突然,他冷冷望向長廊拐角,一道凌厲魔息轟然甩出:「誰在那裡?」
誰料魔息還未落地,就被更兇悍的力量吞併。
鎖鏈錚動的聲音響起,陰影中邁出一條被鐐銬鎖住的腿來。
瞑燭君負手而立,面無表情地看了過來。
第一百三十章
秦顧不是第一次見到瞑燭君。
但瞑燭君帶來的壓迫,並沒有因為見面次數的增加而減弱。
他站在那裡,分明是平視,卻像凌駕在他們之上,無形的威壓向四面八方散開,將空氣都凍結,沉甸甸壓在肩頭。
這就是寰宇第一位魔尊的威嚴,叫人甚至不敢直視他的容顏。
「上一次見你,」瞑燭君道,「你也是化神期。」
秦顧一愣:「…」
上一次見他?原來那場幻境,不止無垢仙尊有自主意識,就連瞑燭君也不全是記憶的投影?!
大乘期修為,竟有如此實力,幾乎每個有他們影子的地方,都存在他們的神識。
但瞑燭君的話…
秦顧的眼皮突突直跳,好像努力了一個學期依舊考試不及格的學生,被班主任提到了講桌前。
果不其然,瞑燭君淡淡道:「…沒什麼長進啊。」
秦顧:…
真是對不起啊!
他並不如旁人那般焦灼於境界深淺,但決戰在即,化神大圓滿的修為雖已強過多數人,在魔種、甚至無需魔種,在晏白朮和那神秘叛徒面前,也是不夠看的。
秦顧承認自己有些焦慮了,越是想忽略,緊迫感就越是擠壓著他。
秦顧垂下頭,乖順地並沒有反駁。
季允的目光落在秦顧繃緊的側臉線條上,臉色一下陰沉下來。
瞑燭君越過他直接和秦顧說話的行為,本就讓季允很不滿。
現在他竟敢當著自己的面,批評師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