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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允又抬起另一隻手,魔息盤纏指節,又從指尖躥出,看著微小,卻極其兇猛地向魔眼的襲擊扑去。
魔眼被打得措手不及,衝撞結界的魔息不得不轉而與季允博弈。
只用一秒,以一人之力,將傾頹的局面瞬間拉回至勢均力敵。
青狸託了托下巴:「…恐怖如斯啊…」
有了季允從旁協助、或說主導戰局,修士們的壓力立刻減輕不少。
然而顧不上高興,季允一盆冷水直接澆了下來:「魔眼大開不過時間問題,我一人足矣,你們儘快去轉移那些凡人。」
青狸:…
算了,說話不客氣也是季允的風格。
反觀秦顧那裡,依舊沒有什麼進展。
「珠兒姑娘,」秦顧沉下聲音,「你還有個孩子,對麼?稚子無辜,你不能剝奪孩子的未來。」
門內傳來倒吸冷氣的聲音,好像被激起了情緒的波瀾。
秦顧卻並未顧及珠兒的想法,繼續道:「你當然可以選擇去死,但你難道捨得讓你的女兒,陪你一起葬送在這裡麼?」
他的話語咄咄逼人,眉頭卻緊鎖著,面色冷峻,手掌緊張地攥緊。
——方才小女孩與珠兒的對話,雖只寥寥數句,秦顧卻已能確信,若有什麼能說服這個女子,那一定是她的女兒。
他只能將希望寄托在珠兒對女兒的愛上,希望這激將法能夠奏效。
珠兒激動地反駁道:「我知道你在想什麼,你想騙我開門,想騙我們出去…」
秦顧的心一下就沉了,珠兒比他想的還要警惕,他開始計算破門的同時奪下菜刀的可能性,凡人肉眼無法捕捉的靈力順著門縫緩緩鑽入房內。
神識將所見反饋入腦海,秦顧的表情驀地一愣:
「明珠妹妹?」
——此處原是一座酒肆,名叫明珠酒肆,是因店主視獨生女為掌上明珠,疼愛有加,不僅為女兒取名「明珠」,酒肆亦改名做「明珠酒肆」。
十年前,秦顧常常下山來酒肆里小酌,今日見酒肆已被尋常平房取代,他便誤以為店主一家已不住在這裡。
可見到這珠兒姑娘的瞬間,秦顧便從她因恐懼而扭曲的五官中,看到了過去那個活潑女孩的影子。
珠兒,明珠…
答案如此明顯。
「明珠妹妹,」秦顧像抓住了什麼希望,大聲道,「我是秦顧,你還記得我麼?」
珠兒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秦家哥哥…他們說、他們說你不在了…你真的是秦家哥哥?我知道了,你是騙我的,你要騙我出去,好欺侮我!」
季允的聲音出現在識海:「師兄,魔眼睜開了。我能為你爭取的時間不過彈指,如果…就放棄吧。」
秦顧囑咐一句「注意安全」,思緒如飛,語速極快地對著珠兒開口:「酒肆後院有一個酒窖,酒窖里是阿伯親釀的女兒紅!明珠妹妹,此事說來話長,但求你信我!」
——你要騙我,好欺侮我。
秦顧瞬間明白髮生了什麼,珠兒為何不願開門、為何不願與修士離開,都是因為她曾受到過修士的侮辱!
這是珠兒為了自保,而產生的應激反應啊!
古代女子被所謂貞潔的枷鎖束縛,秦顧不敢想像珠兒當時究竟有多痛苦。
轟隆爆裂聲不斷傳來,身後響起一聲龍吟。
季允在提醒他,守不住了,必須立刻離開!
秦顧道:「明珠妹妹!難道你情願看著罪魁禍首逍遙法外?!」
門突然打開了。
珠兒渾身顫抖、面頰被眼淚浸濕。
透過淚眼,她仔細地看著眼前久別重逢的青年:「秦家哥哥,真的是你…你還是…十年前的樣子,可我…」
「這不是你的錯!」秦顧心痛至極,「相信我,明珠妹妹,我會讓罪魁禍首付出代價,還你公道!」
珠兒卻搖了搖頭:「十年前那人想要侮辱我時,我爹恰好晚歸回來,怒不可遏,要與那人搏命…因為我爹,我仍保全清白,可凡人哪裡是修士的對手?」
「我爹,被那人活活打死…秦家哥哥,太晚了,你來得太晚了。」
五旬老漢血肉模糊地躺在黑暗巷中,他用肉身守著女兒的清白,卻只能得到一句「老不死的,晦氣東西!」
老漢瞪著一雙眼睛,直到那修士歪歪扭扭離開了小巷,才敢咽下最後一口氣。
秦顧看向珠兒懷裡年幼的女孩,不過四五歲的樣子,嬌俏可愛,生澀地望著他。
殺人償命,可為何修士便能不受人倫道義約束?
那一身修為,何時成了凡人必須低頭順從的枷鎖?
秦顧的眼眶也紅了:「告訴我,他是什麼樣子…天涯海角,我必叫他血債血償。」
珠兒望著他:「…那人手上有一顆痣,在無名指下,他有一雙豺狼般的眼睛…我死也忘不了那雙眼睛…」
她又抱起女孩:「秦家哥哥,這是我女兒,我沒有文化,只為她起了個乳名,叫桂兒。明珠沒有別的請求,但求…仙君為我兒賜名。」
秦顧猛地抬起頭,看向珠兒:「…你要…」
珠兒哽咽著搖頭:「拜託你了,秦家哥哥…我只能相信你了。」
秦顧聽懂了珠兒的弦外之音。
她要將桂兒託付給秦顧,要他賜名,便是民間建立親緣關係的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