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歸墟秘境中,皆是你死我活的敵人。
妖獸攀爬滑落的聲音像螞蟻啃食著神經,許沅緊張地扣著自己的指甲,直扣得邊緣起翹滲血也未曾發覺,喃喃自語:「少盟主真的還會回來嗎?…他是不是就這樣把我丟在這了?大師兄能找得到我嗎?大師兄一定可以的,但我能撐到他找來麼…」
比起秦顧,許沅更信任入門起就手把手教導自己的徐且行。
徐且行與其他人不一樣,為人謙遜正直,天賦又高,對待同門不似其他師兄弟一般絕情。
許沅一向敬重他,即便這些年流言紛紛,說掌門更屬意自己做接班人。
這怎麼可能呢,許沅對此嗤之以鼻,好在徐且行也只是一笑而過,還告誡他:「無論未來的掌門是誰,我們都是情同手足的師兄弟。」
所以外界說徐且行是謙謙君子,許沅打從心裡認同。
他想起徐且行在林中與他的對話。
徐且行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笑容和煦:「若是遇險,你便大聲呼救,我一定立刻趕來救你,萬死莫辭。」
許沅的手撫上肩頭,那裡好像還有徐且行的溫度:「大師兄,你一定要來救我…」
——許沅的心跳突然漏了一拍。
他還記得,秦顧曾對著他的肩膀看了許久。
那裡究竟有什麼東西?
許沅挪動到洞窟深處,將裡衣扯下露出肩膀,看向地面坑坑窪窪的水泊。
借著靈力的微光,水泊正映照出肩頭的皮膚。
第五十章
與此同時,另一邊。
「季師弟,你慢一些!」
徐且行抱著琴在林間穿梭,天色極暗,此地又難行,橫叉的枝條勾得徐且行身上衣服幾處破損。
他身上數道傷口,都是方才與那些妖□□鋒留下的,此刻還在向外滲血。
如履平地的青年停下腳步,冷冷回眸。
一道創口橫在他弧度優越的鼻樑上,已經結痂。
徐且行愣了愣:恢復力怎麼如此驚人?
季允一字一句:「你還想多慢?」
徐且行氣喘吁吁,腿間咬傷讓他每走一步都撕裂般劇痛:「季師弟,妖獸都被我們阻攔,少盟主想必不會有什麼危險,你可否待我…處理一下傷口。」
「第二次了。」長久的沉默以後,季允冷不丁開口,「徐且行,第二次了。」
徐且行甚至沒有細思的時間,就感到一股巨力迎面而來,迫使他的脊背狠狠撞上身後碎石,力道之大,幾粒石塊碎屑紛落而下。
季允逼近過來,手勁之大,像一頭兇猛的野獸:「你在打什麼主意?」
這是他第二次提出停下來休憩片刻。
受傷休息是人之常情,所以第一次,季允提出自己先行一步,徐且行當時是如何回答的?
徐且行說:「季師弟是要丟下我麼?倒也無妨,只不過若少盟主問起來,季師弟打算如何解釋?」
秦顧向來對仙盟眾人照拂良多,若被秦顧知道自己將體力不支的徐且行獨自丟在妖獸眾多的地帶,不知會如何想。
季允只得煩躁地守在徐且行身邊,等他運氣療傷。
——他已讓步至此,徐且行竟還敢得寸進尺?
季允俯身瞪視著徐且行,對方是澗泉行宮首席弟子,又到了化神後期的修為,三步一喘五步一停,實在不合常理。
他可以為了秦顧忍耐不發,卻不可能明知有鬼還放任其肆意妄為。
徐且行明顯被他的反應驚到:「季師弟何出此言?我不如季師弟修為高深,你可以說我拖後腿,卻不該這樣構陷於我!」
說著,徐且行的視線瞟向隱藏在林間的窺鏡戒。
他們此刻的對談、季允明顯逾矩的行為,全都被窺鏡戒轉送給了場外眾人。
傲慢、無禮…一時間,無數頭銜被扣在季允頭上,更有甚者,將之放大至整個飲楓閣。
而在窺鏡戒捕捉不到的地方,徐且行眼底的自得一閃而過。
他以為季允察覺不到,但實際上,季允對這種看似彬彬有禮,實則陰狠挑釁的眼神並不陌生。
徐且行讓他想到了未曾失憶的秦顧。
簡直一模一樣。
所以旁人或許會被徐且行端正的表象欺騙,季允卻斷斷不會。
但同時,季允也驚訝地發現,在由徐且行聯想到痛苦的曾經之前,他已經很久沒有想起那個「秦顧」了。
曾經如夢魘般對他糾纏不休的,已經成了記憶里模糊的影子。
他永遠不會原諒「秦顧」加諸在他身上的一切不幸,但潛意識裡,季允早已將他深愛的師兄與他憎惡的「秦顧」割席。
季允的神情變了又變,反倒讓徐且行有些驚疑不定。
良久,季允鬆開了徐且行。
窺鏡戒就在不遠處,季允不介意自己背上同門相殘的罵名,卻不能讓秦顧無辜受累。
所以即便心裡極想抹去一切會對師兄產生威脅的人,但他不能、至少現在不能殺了徐且行。
確認師兄的安全更重要。
季允的身影消失在黑暗中,飛快向著秦顧的位置而去。
徐且行凝望著他的背影,摸了摸被掐住的脖頸,竟感到心有餘悸。
那撲面而來的威壓,似乎早已超過一個化神期修士該有的力量。
藏拙?…還是說,他有更多不為人知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