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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然,他的身上爆裂出極為磅礴的魔息。
這不是玄英的力量,而更加貪婪卑劣。
魔息毫無預兆地向四面八方散開,就連季允都下意識後退一步。
玄英的眼底徹底被黑暗浸潤,眉心有什么正在鼓動,好像種子生根已久終於發芽,掙扎著想要破開皮膚。
糟了,季允眉心微蹙,玄英體內的魔種已然成熟,正在試圖徹底獲得身體的支配權。
玄英狀態不穩,差到了極點。
他就像置身於徹底的黑暗中,渾身都被淤泥覆蓋,若沒有人伸手拉他一把,玄英毫無疑問,會徹底在毀滅欲中失去自我!
——可程秋扇已經死了,沒有人能將玄英拉出泥潭。
而這,對魔種來說實在是一個絕佳的契機。
魔種果然有著不低的智力,應該說,它比絕大多數人都要更加聰明。
就在這時,巴蛇突然衝進了魔息包圍之中。
即使是遠古的巴蛇一族,面對魔種的侵蝕也毫無招架之力。
他身上鎏金的符文很快被魔息洞穿,流出濃稠的膿液。
巴蛇的長尾痛苦地抽搐著,卻沒有減慢速度,反而拼著一口氣,竭盡全力向玄英靠近。
巴蛇吼道:「尊主!!」
玄英理所當然地置若罔聞。
巴蛇無法,只能繼續靠近。
但更多的魔息向他湧來,如無數手臂牽制住巴蛇的身軀,讓他再難前進分毫。
他究竟要做什麼?玄英現在的樣子,根本聽不進任何人的話。
即便巴蛇能走到玄英面前,也只會被失去理智的玄英直接撕碎。
季允的眉頭越皺越緊,眼眸卻一眨不眨,目不轉睛地盯著他們。
因為巴蛇還活著,一百年後仍在向他效忠。
他要知道巴蛇是如何從被魔種控制的玄英手中活下來。
不出所料,巴蛇很快被魔息摁倒下去,像被壓著後腦摁入水中,魔息以極猛烈的速度漫過他的鼻尖。
巴蛇的蛇尾劇烈地掙紮起來,鎏金符文不斷發出爆裂聲,在魔息中劈啪作響。
他終於找到了一個機會,卻不是掙脫——
只見巴蛇的蛇尾奮力一甩,將一張疊起的紙甩向玄英的方向。
就是這樣一張微不足道的紙,魔種卻像如臨大敵,魔息拼命抓向那張紙,卻總是差之毫厘,難以得逞。
好像有誰的手輕輕托著紙頁,叫它即便被魔息撲殺,也堅定不移地向前。
紙頁輕飄飄的,鋒利的邊沿割開黑暗,向玄英飛去。
玄英伸手抓住了這張皺皺巴巴的紙。
季允想起來了,程秋扇與玄英訣別那日,曾在紙上寫了什麼。
這大概就是那張紙了,被程秋扇一路揣在懷裡,沾滿了程秋扇的氣息。
龍是嗅覺靈敏的生物,果然,玄英的表情掙紮起來,一點一點將紙頁湊近鼻尖,小心翼翼地嗅了嗅。
他如野獸豎起的瞳孔驟然變得柔和,手掌緩緩將紙頁撫平,望向紙上的文字。
季允緩慢踱步,換了個足以看見紙中內容的文字。
紫黑的眼眸微微一怔。
沒有情意繾綣,也沒有訣別悲泣,那裡只有兩個字:
「玄英」。
很久以前,玄英曾對程秋扇說:
——程秋扇,等我回來,你教我寫你們人類的字吧。
那時程秋扇並沒有回覆,這件事也就隨著時間淌過,埋藏進泥沙里。言擅町
而現在,程秋扇終於回答了他:
——回來吧,玄英。
第一百二十章
這一刻的玄英,應該想起了那個陽光溫柔的日暮。
「…」
玄英佇立原地,一語不發。
他的沉默讓魔種有些焦急,魔息一點點填補著紙頁割開的裂隙,將光明重新用黑暗填滿。
魔種變本加厲地侵蝕著玄英,將稍有復甦的神智掐滅於萌芽。
於是,玄英抬起手,紫色幽火燃起,將那寫著他名字的紙燃燒殆盡。
爾後,他慢條斯理地拍了拍手掌,將餘燼也抖落。
就連程秋扇,也挽回不了了麼?
巴蛇的金眸一點一點黯淡下去,他看見玄英厭惡地對著他擺了擺手——
一股強橫的力量將巴蛇掀飛出去,他重重撞在岩石上,將岩石撞得碎裂,半邊身子都被埋起。
巴蛇徹底暈死過去。
再沒人能喚醒玄英了。
看起來是這樣,季允卻對著虛無開口道:「你不會放棄的。」
玄英的身影總算再次凝聚,卻比之前透明些許,泛出不真實的青綠。
玄英道:「你才認識我多久啊,小子,別說得好像很了解我。」
季允向來對拌嘴沒有興趣:「我不了解你,但我與你…同出一脈。」
龍族對愛人的執著,足以衝破一切阻礙。
只要愛人一聲呼喚,他們就會不顧性命地趕去愛人身邊。
這似乎是天道對龍這種過分強大的生物的詛咒,可惜千百年來,每一頭龍都對此甘之如飴。
所以季允清楚地明白,玄英一定已經清醒過來了。
那張輕飄飄的紙,就是程秋扇對他的呼喚。
與此前不同,他現在的極端狀態,…大概是裝的吧。
但,季允仔細端詳著他,當年那個連腿斷了都演得蹩腳的玄英,此刻的表現卻沒有絲毫引人懷疑的違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