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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確有過這番顧慮。
皇室女同樣應當擔負國稷安穩之責。
而歷朝歷代留給女人最普遍的方式,便是以身安邊撫境,以婚嫁聯姻做籌碼,換取雙方締結新約的機會。
往後便是男人的博弈,男人的功績了。
時下大周四國來朝八荒臣服,天下承平日久,外族且還翻不起波瀾。
可周朝之內呢。
誠如裴時行所言,日後世家投誠聯姻,抑或武官釋權,若她未嫁,身為天子唯一的親妹,她會被作為最合適不過的定心符,送入王侯高門之中。
當年楊氏養她在膝下,不就是存了令她聯姻,好為二皇子締盟結兵的意圖麼。
裴時行繼續攻她心防:「殿下當年建府之時,上京曾有女帝流言,令殿下飽受驚惶,您這些年一直藏鋒養晦,不問世事。」
「可臣知殿下高義,向來心懷萬姓,素日更是體恤農耕,貲助學子。」
方才稍有鬆弛的內室氣氛陡然劍拔弩張。
元承晚的眼神因「女帝」二字變得晦暗,隱有怒意。
裴時行全盤接收她的怒意,坦白道:「臣傾慕殿下仁愛襟懷。若殿下決定繼續以己身,殫精為天下萬民籌謀,臣願與殿下風雪同道,萬死不辭。」
「若殿下有一日感到疲倦,自此寄情物外,臣也願擋在殿下身前,無論與世推移還是冥頑不靈,臣會在這條道上繼續前行,遮蔽殿下。」
他想起自己眼下和皇帝在做怎樣的一番圖謀,試著安撫她道:「臣相信陛下與您血肉至親,絕不至於那般窮途境地。」
「可若當真有一日,臣遭遇不測,殿下也不必憂懼。」
「臣身後的裴氏,百年之內根基不倒,二百年內門庭不朽。臣會為殿下安排好一切,令您無後顧之憂。」
眼下新政方興,他同皇帝君臣融洽,尚有許多待做之事,皇帝不會在此刻同他失和。長公主若嫁他,他自可庇護她平安。
他對新政亦懷有自信,事前預立萬全之策。
可人總要做出最壞的打算。
在那個打算里,他即便身死,也會在死前為她們安排好一切,以最高效力的裴氏家主書令,為長公主留下保全之策,護她和孩兒餘生安穩。
元承晚終於收起她面上的散漫神色。
裴時行的確是天生的政客,手腕准狠,一舉就探到她心中弊病。
誠如他所言,在她決定生下孩子的前提之下,同他成婚的確是最優策略。
她若孑然一身,的確可以如從前一般,縱情遊樂,不問政事。
只消將眼下的日子繼續過下去便是。
雖說最初是為了藏拙養晦,可這樣的日子半點不委屈人,不知有多愜意。
但對於教養孩子,她還是沒底。
元承晚自個兒三歲時便由楊氏撫養,同她沒甚母女情分,是在滿宮侍人傅姆的手中長起來的。
她想要這個孩子,卻不知該如何待它。
若真能多個人一起,想必她心中會更有底氣些。
再就是聯姻一事。
裴氏門庭的確足夠顯貴,高到可以令其餘求娶的世家子望而生退,可免她許多煩擾。
她倒不奢求真能有人伴她風雪同道,但能讓她的孩兒背後多一個裴氏做倚仗。
她自然不會拒絕。
長公主決斷神速,絲毫不拖泥帶水:「你我二人成互不牽涉,本宮行事不必憑你眼色好惡,你也可以有知己粉黛,只要不鬧的過分便好。」
「如此,你可願與本宮成婚?」
裴時行雖因「知己粉黛」四字心下酸怒,可終究求得佳人作婦,這一刻心頭鼓譟震耳欲聾。
粉黛又如何呢,他生平最擅便是摧粉掃黛。
男人渾身的力都安然地卸下去,方才墜入谷底的心又慢慢升起。
「臣願意。」
甚至或許不只是願意,更是千願萬願。
只是他亦難辨此中真意。
「好!明日你便隨本宮入宮求皇兄賜婚。」
裴時行自是答應。
內室再次寂靜下來。
羅漢床上的長公主斜倚著雙球花引枕,定睛凝眉諦視著裴時行。
被審視的裴時行覺得自己好似化身為集市攤上一顆惴惴不安的白菘。
這顆白菘適才詭計多端,費盡口舌、出盡百寶方能哄得面前女子決定將他買下。
可買主此時目光深沉地打量他,在一室沉默中擰眉叩指,似是在後悔方才決斷。
後悔買下這顆無恥且自薦的白菘。
方才卸下的力又瞬間凝聚起來。
裴時行已然如同紅了眼的賭徒,搜刮遍了全身籌碼推上賭桌,此刻又在心下疾速羅列著她若反悔,他的種種應對之策。
卻忽聽元承晚道:「這是你的孩子。」
第10章 妄與惡
裴時行聞言鬆了口氣,詫異又自然地接口道:「是臣的孩子。」
只要是她的孩子就行。
反正到她誕下腹中子之時,他會叫天下人都以為這是他的孩子。
血脈洗不去又怎樣,這孩子日後只會認裴時行這一個阿耶。
他有足夠的心計,會叫這孩子一日比一日地依賴他。
更重要便是,他要拿這孩子去縛住她。
屆時,他也早就成了她真正的夫君,床笫相歡之時,裴時行的妄與惡也會留在她體內,容不得她拒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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