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8頁
頌青武藝高強, 側門距此亦不過百尺,長公主了然頷首, 又抬步往林葉雪深處踏去。
她終究覺得方才那名僧人有異。
只是又不敢確定, 故而想親至佛堂處細看,看看這濟恩寺中旁的僧人又是何種體態。
「那便隨他們的,你陪本宮在此地走走罷。」長公主刻意揚聲, 話音清脆脆落在林院間。
偶然驚起枝上寒鳥,抖落渾身雪意, 卻又空落落盪在林間,莫名生出幾分莫測。
頌青仍是順從應諾。
濟恩寺在涼州城並不算香火隆盛,寺院中亦少見如此妖麗華貴的女郎,偶有知客僧徒與這主僕二人相遇,也只澹然合掌行禮便罷,不敢與之交談。
元承晚亦虔誠還禮,卻又在暗中打量對方。
隴上毗連邊地,民族多有融合,當地人的身量比之旁人更為高大,亦有人面目輪廓都更為清晰深刻。
可此地的僧人卻高矮皆有,她一途觀去,有人雖身量不高,將身軀掩於冬日的厚重袈裟下,卻仿佛比之旁人多一分精氣神。
精氣神,正是裴時行素日教她習武時多次提點的要訣。
時間約莫差不多了,元承晚垂眸思量片刻,欲要與頌青一道回身,去接應楊氏。
可待二人原路行過佛堂,至一處迴廊之時,隱約聽見別樣的聲響。
這聲響被掩在天際的孤鴻哀鳴之中,卻仍是說不出的淒涼。
她同頌青對視一眼,雙雙放輕了步子,提步邁上迴廊,繞至佛堂背後。
撞進眼帘的便是一群布衣男子正手持棍棒,圍毆一名少年。
那少年約莫十二三歲的年紀,被一群半大男子圍困其中,拳打腳踢。
他雖極力反抗,但漸漸力不能支,冷不防被人狠敲了一悶棍,正中額中。
元承晚幾乎是親眼見著鮮血自他額上迸出,那少年本就肌瘦的黃面登時被血染污,顫顫邁了兩步便再難前行,直挺挺倒在地上。
「住手!」
這幾乎是一瞬之間發生的變故,長公主登時厲喝道:「爾等是何人,竟敢公然在此地行兇!」
那少年無知無覺地躺倒在地,仿佛沒有了生機。
持棒之人眼神對視,合計一番,欲要遁走。
頌青素有強力,性情亦是剛直,正欲去追,卻被元承晚喝住:
「此地只你我二人,不知對方底細,若貿然去追,恐要落入賊人陷阱,切莫輕舉妄動。」
親眼目睹這一場驚變,她仍是十分地冷靜,只低嘆一聲吩咐道:
「我們先去看看那少年如何了,先救人要緊。待他醒了再看能否自他口中問出些什麼。」
頌青暗愧自己的魯莽,若當真去追,讓殿下落了單,豈不是正中賊人陷阱。
當即便應是,又大步邁在元承晚前面,預備上前去查探那不知生死的少年眼下境況。
「殿下!」
卻是又一人自她身後呼喊而至。
長公主頓步回身,寒風迷人眼,定睛看去,竟是楊氏。
她方才的滿面笑意仍未落下,只眸中多了些歉意:「都怪臣婦忘形,招待不周。竟讓殿下獨自行至此處。」
說到這處,她笑眼一瞥,仿佛這時才看見元承晚身後情形,登時變色驚呼道:
「啊呀呀,天爺喲!這是怎麼回事,造孽造孽。」
元承晚揚手遣了頌青上去查探,眼望著楊氏方才圓胖紅潤的面一瞬間白了下去,緩聲向她解釋道:
「方才有人在此地行兇,被我二人撞見,不過我等並未追上賊人。眼下還是先將這少年救回去再論罷。」
楊氏或許從未親眼見過這等血染沙土的駭人情景,戰慄著身子挪步到元承晚身旁,兩隻臂膀欲攀不敢攀,口中絮絮亂語:
「造孽啊,這人是死了罷,天爺喲,這還是個孩子……」
頌青蹲身在那躺倒的少年身側,正欲抬手去探他的呼吸脈搏。
可惜驚變就發生在這一剎那!
那原先闔眸挺屍的少年忽而睜眸暴起,以肉眼難以辨清的速度絞上頌青脖頸,將她一瞬按倒,又以肘節痛擊她的頭穴。
楊氏的臂膀也忽然纏上來,死死摁握住元承晚的胳膊。
她是成熟又體寬的婦人,手頭勁道十足,長公主只覺這一瞬像被什麼毒蛇撕咬住,雙臂生痛,卻難以掙脫那死死鉗制的手掌。
元承晚終於知曉了此地有異。
她再不顧什麼體面,只管扯開嗓子呼喊侍衛,他們應當還是候在側門,也試圖引起旁人注意。
另一邊卻又作出弱不能勝的模樣,元承晚佯裝被楊氏推來搡去,踉蹌著步子就往庭中的仰蓮托盤八角石燈的方向移去。
這番掙扎中費去些時間,可整座寺院的人都似死去一般,空廖寂靜,任元承晚百般呼喊亦不見人影。
那些侍衛恐怕也已遭遇不測。
意識到這一點,長公主渾身的血都開始發涼,連手上本就微弱的力道也漸漸難支。
她不想死在此處。
不想不明不白被賊人卷匿而去,蹤跡難尋。
她還有裴時行,她還有阿隱。
Tips:如果覺得不錯,記得收藏網址 或推薦給朋友哦~拜託啦 (>.<)
<span>: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