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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氏門庭自沈太妃薨逝後便不復往日榮光,族中子輩亦不算出眾,或許最初只是起了貪婪心思,暗中販私鹽。」
裴時行唇畔笑意轉冷:
「只是後來鹽政革新之事在即,倒叫這群宵小之輩自覺受迫,走投無路。」
故而才敢在私底下同羽項人往來,甚至暗中同遠在封地的安王取得聯絡,意欲打著起兵靖亂的旗號,扶安王上位。
只是他們想的是借羽項人的力量來擊潰朝廷兵馬,卻不知引狼入室,便再也沒有將狼趕出去的可能了。
當真是蠢惡至極!
「晚晚,一切都結束了,羽項人胃口太大了,可惜兵力卻比不過大周,你放心,如今只是西境只是戒嚴,這仗,打不起來。」
他話音仍是一如既往的篤定。
可單是這般醇厚低柔的話語,便給此刻的元承晚帶來無數的安定感。
看他此刻沉著可靠的模樣,任誰也不會知曉,這樣一個人今日曾因懷中的女子失去理智。
而後更是幾近癲狂之態,對著沈夷白動用了私刑。
可裴時行知曉,自己本就不是什麼善人。
「狸狸?」他寬厚溫熱的掌一下下落在懷中人柔嫩的脊背上,卻又敏銳地察覺到她此刻的沉默。
「裴時行,今日自背後敲暈我的人,是沈夷白?」
「是。」
裴時行將人壓在懷中,不欲令她窺見自己滿眼的殺意震怒。
「他這些年打著避世雲遊的旗號,實則穿行於周朝之境,四處聯絡交通,行販私屯兵之事。」
多麼諷刺,看上去最超然離塵的世家郎君,背地里卻做著最骯髒世俗的勾當。
元承晚的神智仍是有些怔楞。
她無力地靠在裴時行懷中,蹙眉想了一陣,終於自舊年的蛛絲馬跡中知曉了沈夷白對她懷著一份怎樣醜惡不可告人的覬覦之心。
想通的這一剎那,元承晚只覺遍身都起了雞皮疙瘩,令她寒戰一瞬。
「裴時行,」她埋頭在裴時行懷裡,悶悶出聲,「你親親我。」
她亟需裴時行乾淨溫熱的吻,來為她驅散今日噩夢一般的回憶。
以及此刻猶能感知的,那種被覬覦的黏膩視線。
「好。」
裴時行柔聲回應,將她放回枕上,細緻地掩上被褥:「我親你,你快睡好不好?」
他若要溫柔起來也最叫人沉溺。
可惜元承晚仍是不大爭氣,不過片刻便被他的吻窒紅了臉,推開裴時行之時,眼角眉梢都含了漾漾春水。
小公主細細喘了一陣,在枕上默默仰望他英挺的眉,漆黑的睫,被燈火誘出瀲灩的薄唇。
而後正正對上一雙柔情無限的眼。
燈火顛倒,唯有她落入他眸中。
元承晚從不知曉,她的愛人生有這樣一雙深情的眉目。
心頭萬丈柔情,此刻俱化作清澈愛意,叫她忍不住抬指撫上裴時行的眉眼。
裴時行下意識顫了一瞬,而後便順從地俯首闔眸,任她描繪。
「裴時行,」元承晚緩緩收回手,而後決堤一般敞出她的千般心懷,「你當初逼迫我,我心頭怒意如熾,而後又漸漸化作灰燼,歸於無奈。」
「那時候,我一邊清醒,一邊卻覺得無力。所以,我逼著自己喜歡上你。」
裴時行心頭落寞痛意如鈍刀剜肉。
可他的妻子平安無恙已是上蒼垂憐,他再不敢對著她表露出半分情緒。
她那時還懷著孩子,終日挺著肚子為許多事奔波,他卻因為自己的惶恐,一次次步步緊逼。
哪怕他們已然精血交融,哪怕他已然看著自己的罪惡一日日撐大她的肚腹,昭然宣示著自己對她的極致占有。
可那些見不得人的惶恐算什麼呢,裴時行如今的心懷早已在同她的一次次交手中被摧折打磨。
只要她平安,只要她願意要他,旁的一切,又算什麼呢?
元承晚看出他不敢示她的落寞,手掌下滑,撫上裴時行的面頰:
「裴郎,睜眼,看著我。」
「我想說,你很壞,可是,你並沒有讓我失望。」
縱然我的人生曾有過一時迷途,亦曾放縱自沉,可我愛你、愛上你這件事,並沒有叫我失望。
裴時行愣愣望了她許久。
待反應過來時,第一次明明白白當著她的面落了淚。
這男人霸道本性不改,抬手便覆住她的眼,另一手也抬袖遮面:
「莫看我,我此刻的樣子不大好看……」
的確不大好看,發冠微微頹亂,俊面僵硬,側頰上還濺了血痕,一雙清明銳利的眼也含了滿目熱淚。
可是她才是真正的壞,故意要裴時行哭。
長公主任由他覆住自己的眼。
卻又勾下裴時行的脖頸,尋到他的唇,密密地吻上去:「好看的,裴時行,你怎樣都好看。」
「夫君,我是愛你的。」
新雪壓了滿枝,夜半時分,屋內有情人的喁喁低語被燭火透在窗紙上,儘是說不完的纏綿繾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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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正月二十,西境戰事未起,隴西世族也盡皆被捉拿歸案,長公主同裴時行終於得以啟程回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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