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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謝深玄顯然不希望諸野真這麼伸手來餵他,此事他怎麼也做不出來,他便伸手去接諸野手中捻著的那小小一顆蜜餞,一面小心翼翼不去碰到諸野的手,他盡力避閃,這絕非平日會有的舉止,也正因如此,越發顯得他動作彆扭,實在不知應當如何下手。
好在他還未糾結多久,小宋回來了。
他這屋子的房門大開著,小宋自然沒有多想,邁步入內,一眼看見了諸野與謝深玄彆扭的舉止,令他不由僵在門邊,只覺得這二人此時維持的動作實在古怪得很,諸野小心翼翼捻著一顆蜜餞,舉在半空,而謝深玄挽著自己的衣袖,伸出兩指,戰戰兢兢想要將那蜜餞夾過來。
小宋眨了眨眼,終於忍不住發出疑問:「少爺,諸大人,你們兩在做什麼?」
謝深玄噌地縮回手去,還飛快在床上挪得離諸野更遠了一些,諸野也匆忙便收起了手中那顆蜜餞,尷尬挪開目光,盯住自己的鞋面,臉上依舊帶著那副不近人情的冷淡之色,沒有半句言語解釋,直接跳入了下一個話題,道:「今日還要叨擾。」
謝深玄:「……」
諸野看向小宋:「麻煩了。」
小宋:「?」
謝深玄好一會兒才回過神,明白諸野這毫無頭尾的一句話,是接著方才他說要讓小宋在屋中布置軟榻那句話的,他正巴不得擺脫眼下著尷尬境地,自然不需諸野多說,急匆匆點頭,著急吩咐小宋,讓小宋快些去準備。
這一次意外,令謝深玄接下來半日都不得安寧,好在賀長松的藥很有效用,他在被窩中縮了一會兒,很快便又睡著了。
待他再睡醒時,已是夜中,白日退下些許的發熱又燒了起來,賀長松同他說過,這病本就是日輕夜重,夜中或許會反覆,他對這等小病也早就習以為常,既然睡不著,便乾脆閉著眼養神。
他的咳嗽也比白日要嚴重,諸野在他屋中,他不想將諸野也吵醒了,便總是壓著聲音低咳,可諸野本就較常人敏銳,又因為擔憂而並未深睡,謝深玄一咳嗽他便醒了,他不太會照顧病中之人,小宋睡得比誰都香,謝深玄又讓他不要擔憂,他便只能給謝深玄倒了些水,等著這咳嗽稍緩下去,他再回去歇息。
如此折騰一夜,謝深玄本覺得自己並無大礙,只是普通咳嗽罷了,可諸野不知因他而醒了多少次,沒回都只能給他倒杯水,謝深玄又不喝,桌上那一壺水因此換了又換,到天色微亮,謝深玄終於不再那般咳嗽可以休息時,小宋起身來收拾,便見謝深玄床邊的小桌上不知擺了幾個杯子,謝深玄已睡熟了,諸野倒是眼下青灰,顯然一夜不曾好好歇息。
小宋心中滿是疑惑,看看床上躺得安詳的謝深玄,與桌上擺了一排的吧杯子,總覺得這像在什麼詭異儀式之中,可他不敢多問,時間已不早了,諸野要去上朝,他自然也不可能挽留,目送了諸野離開,再折返回來時,謝深玄大約是聽見了他的腳步聲,又迷迷瞪瞪睡醒了,開口便喚:「……諸大人?」
小宋立即回答:「少爺,諸大人上朝去了。」
謝深玄還未完全清醒,思維遲緩,過了片刻方才回神,語調中略多了一分焦急:「他怎麼上朝去了。」
小宋不明白謝深玄的意思,只是答:「如今已該是去上朝的時間了。」
謝深玄嘆了口氣,有些懊惱:「我看他昨夜被我吵得一夜不曾歇好,本是想讓他請一日假,歇過這一日再說的。」
此事他昨夜見諸野多次起身為他倒水時便已想好了,只是一直躊躇猶豫,不知是否應當出口,畢竟他清楚諸野這人將公務擺在萬事之前,他怎麼也不該因為這點小事便去拖累諸野,他壓根沒有勸說諸野的立場,於是這話語便一直往後拖延,而他則給自己找了一堆藉口,最終說服了自己——待諸野真要去上朝時,他再順口提上這麼一句話,看起來應當會更自然一些。
他可沒想到諸野去上朝時他睡著了,他又沒有諸野在邊軍與玄影衛多年練出來的敏銳,他壓根沒有察覺,就連此刻睡醒,也只是因為他有些想要咳嗽,這才被嗆醒了。
謝深玄不由又嘆了口氣,低聲嘟囔:「我就不該拖著。」
小宋很疑惑:「啊?這話為什麼要拖?」
謝深玄看了小宋一眼,很是遲疑。
他身邊畢竟沒有能夠與他探討這種事情的人,賀長松總怪他喝多了諸野的迷魂湯,連腦子都已經不太清醒了,趙瑜明又喜歡把他和諸野有關的一切事情都告訴裴封河,至於裴封河,裴封河只喜歡看所有人的樂子,興許還會寫信來嘲笑謝深玄,謝深玄怎麼也不能讓裴封河知道這件事,那算來算去,他剩下的選擇,自然就不太多了。
小宋顯然是最好的那個選擇。
謝深玄清一清嗓子,倒還是以一種頗為彆扭的姿態,裝出一副自己並不在意此事的模樣,說:「我與諸大人關係一半,不該在此事上插嘴。」
小宋驚訝:「啊?你們兩關係還算一般啊?」
謝深玄:「……」
小宋:「這是非同一般吧?」
謝深玄:「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