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嚴斯玉笑眯眯看著謝深玄,道:「深玄,你莫要謬讚——」
謝深玄:「也就像是在喚人吃席。」
嚴斯玉一愣:「吃……吃席?」
謝深玄:「稀稀拉拉,荒腔走板,像是送人到頭——」
伍正年:「咳咳!」
謝深玄:「……」
謝深玄微微抿唇,對嚴斯玉一笑,道:「沒什麼,很有特性。」
嚴斯玉:「……」
嚴斯玉還想要說話,這琴試卻已要開始了,那第一名考試的太學生已在古琴前坐好,他只好以那怪異神色再深深看上謝深玄一眼,而後就此作罷,回首專心去聽那學生的琴。
甲等學齋內的學生都是世家子弟,彈琴一事對他們而言幾乎如同飲水吃飯一般普通,這名學生的琴技還算不錯,自然能夠合格,待他下去,嚴斯玉又莫名頻頻回首,每次回頭,都總要用那幾乎如同拉絲一般令人難受的目光看上謝深玄幾眼。
謝深玄已在心中醞釀了無數罵人刻薄話語,若不是伍正年用萬般祈求的目光看著他,他已要一股腦朝嚴斯玉全砸出去了,更不用說嚴斯玉望著他的目光中好像滿是期待,謝深玄便只好在心中再三對自己強調,他不能再罵了,這人與常人不同,他怎麼不能讓嚴斯玉覺得痛快。
待這第一名學生下去後,上來的第二人,竟然就是那日諸野同謝深玄指過的嚴漸輕。
這可是嚴斯玉的弟弟,想來自幼便有專人指點,琴藝總不可能太差,謝深玄本不想看,偏偏嚴斯玉又回過了身,笑吟吟看向他,說:「深玄,這便是舍弟,嚴漸輕。」
謝深玄:「……嗯。」
「他與我是一母同胞,在家中關係便極好。」嚴斯玉朝嚴漸輕微微頷首,又道,「漸輕,這位是謝大人。」
謝深玄:「……」
嚴漸輕:「……」
他二人目光相交,誰也沒打算同對方打招呼,這才是謝家人與嚴家人相遇時該有的態度,謝深玄總算覺得舒服了一些,可嚴斯玉卻很不滿意,還要補上一句:「為兄與謝大人多年交好——」
謝深玄:「別,折壽。」
嚴斯玉:「深玄,你又胡鬧了。」
謝深玄:「不想再被我爹摁著驅邪。」
嚴斯玉:「驅邪?什麼驅邪?」
嚴漸輕掃了他二人一眼,目光中止不住嫌惡,他已在那古琴之後坐下了,抬手撫向琴弦之前,倒再多看了謝深玄一眼,頭上噌地冒出了一行紅字來。
嚴漸輕:「這姓謝的公狐狸……」
謝深玄:「……」
等等,嚴漸輕罵他什麼?
謝深玄大為震驚。
說實話,自他有了這古怪能力來,他在朝中已見過了無數謾罵之語,從恨不得將他千刀萬剮,到謾罵他的親屬家人,無一不有,可說他是公狐狸的……倒是只此一家,以往從未見過。
他不免略有些恍神,還下意識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臉,一時之間,有些難以言喻的恍然。
謝深玄知道自己長得還算不錯,畢竟他家中父母兄姊都有張好面孔。可他平日根本不與他人來往,又不喜歡出門,每日裡的消遣,不過就是待在家裡看看書。
到今年,他已有二十四歲了,不僅尚未娶親,又因年少時的戀慕未果,對此事也沒了什麼興趣,他身邊之人若要去尋歡作樂,根本不會喊上他,連什麼詩會踏青也都與他沒關係,就這麼寡淡無味的日子,他能誘惑到誰啊他怎麼就是公狐狸了!
可嚴漸輕那目光中包含的意蘊太過刺人,謝深玄多看上幾眼,竟也忍不住便要開始反思。
他想,若他真是什么姓謝的公狐狸,那他今日,便也不必在感情之事上困擾了。
他看過那些傳奇話本,還翻過些坊間流傳的上不得台面的小冊子,狐狸精可一隻比一隻擅長誘惑人,什麼得道高僧,清修之人,無不信手拈來,又何必像他一般,日日糾結,萬般痛苦,嚴漸輕這麼看他,倒還真是高舉。
嚴漸輕已收回了那略顯刺目的目光,抬手撫上琴弦,顯是要將心思收回放在這琴試上了,而謝深玄雖被嚴漸輕弄得滿心莫名,可他也的確好奇嚴漸輕的琴藝,他便略微收心,蹙眉望向那場中,猝不及防忽見嚴斯玉側身回首,笑吟吟看著他,輕聲說:「深玄,舍弟的琴藝,雖比你要略差一些,可在這京中,也算得上是極好了。」
謝深玄:「……」
謝深玄卻壓根不曾注意嚴斯玉究竟說了什麼。
他只看到了嚴斯玉那過於刺目露骨的目光。
——好像那日他與諸野去茶樓時,那些尋歡作樂的官員,看著賣唱的美人時的目光。
謝深玄:「……」
謝深玄隱隱約約,又想起了諸野曾同他說過一半的話。
諸野說,嚴斯玉對他有……
諸野的話語中斷在此處,接下來如何,他並未提及,可若聯繫到如今去想,謝深玄不免便覺得渾身發寒,幾乎令他抑不住倒吸了幾口涼氣。
對,若如此去想,好像一切便能接得上了。
怪不得嚴斯玉喜歡看他罵人,怪不得會從被他辱罵中得到些許快意,也怪不得他明擺著是要來此處挑刺惹事,嚴斯玉竟然還主動令他坐在了自己身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