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諸野噌地往後退了數步,險些將身後的椅子都撞倒,將眾人嚇了一大跳,而後他大約見著此刻還有這麼多人在場,他實在有些失態,這才勉強斂容正色,擺出一副比平常還要嚴肅的表情來,謝深玄這才有些失笑,清清嗓子,回答了裴麟的問題,道:「野犬咬傷罷了。」
裴麟更驚訝了,他本來就不太會察言觀色,一點沒感覺諸野瞪著他的目光中帶著萬般殺意,此刻好奇心早已占據了上風,他迫不及待追問:「啊?咬傷?啥時候的,這麼久了還沒好啊?」
諸野:「……」
「已有七年了。」謝深玄笑了笑,竟難得好脾氣一一回答,說,「野犬拖拽,傷口太深,這傷大概是一直都要在了。」
裴麟點頭:「哦,那就是諸大哥來長寧軍那一年啊。」
伍正年在他身邊用力清嗓子,裴麟這才猛然回神,意識到自己廢話太多,謝深玄看起來雖然不怎麼在意,可諸野的神色卻不怎麼好看,他若是再多說幾句話,今日他離開畫舫後,保不齊便要被諸野拖出去揍上一頓了。
裴麟乖巧閉嘴,板直了站姿,用力朝著諸野和謝深玄無辜眨眼,認真說:「先生,沒事了,其實我也沒有那麼好奇的。」
話說到此處,他顯然已有些不知所措,只能求助般看向伍正年,伍正年看不下去,他清了清嗓子,說:「謝兄,你要找太醫對吧,我們替你出去叫他。」
說完他便拖著裴麟往外走,裴麟登時覺得自己好像見著了渾身散發柔光的救星,毫不猶豫跟著伍正年朝外跑去了,絕不在此處多留片刻,又貼心為謝深玄和諸野兩人帶上了門,令此處屋中只留下諸野與謝深玄兩人。
屋中靜了片刻,諸野才悶聲說:「此事……是我的錯。」
伍正年去替他們找太醫了,謝深玄便又縮回了那座椅上去,下意識問:「什麼?」
諸野垂下眼睫:「不會有下一次了。」
謝深玄:「……」
他不知諸野指的究竟是今日落水,還是當年野犬遇襲,他蹙眉想了片刻,未有結果,又抬眸小心翼翼盯著諸野看了好一會兒,方才續上諸野的那句話,試探著說:「我現今都繞著狗走。」
諸野的神色,好似更黯淡了一些。
「我娘後來又養了兩隻哈巴犬,體型雖小,但果然還是太可怕了。」謝深玄說道,「遠遠看還行,若是湊近了,還是有些嚇人。」
諸野:「……」
「放心,不會有下一次了。」謝深玄又說,「我再也不會靠近狗了。」
他看諸野沉默不言,還垂了眼眸,謝深玄不由再清一清嗓子,說:「諸大人應當不怕狗吧?」
諸野心情複雜,搖了搖頭,謝深玄便又笑,說:「那往後我若見著狗,來尋諸大人便好。」
諸野一怔,正不知如何回應,謝深玄卻已覺得自己這話聽起來有些古怪,自己否定了自己這說法,再改口以極低的聲音小聲道:「你若能陪著我,那我大概也不會怕了。」
可說完這話,他自己都覺得不對勁,生怕諸野又同當年一般,他說得直白便要避閃,他只好訕訕笑上一聲,略有自嘲道:「不過想來你我二人平日都無空閒,大概也不會有這等機會。」
說完這話,他又覺得這太醫怎麼來得那麼慢,這麼長時間過去,竟還不見蹤影,他又想避開眼下的尷尬,正欲落地朝外行走,伍正年卻已帶著太醫回來了。
太醫看了看諸野的傷情,便著手準備為諸野替換藥物紗布,謝深玄在旁看了一眼,這傷口的情況比他所想得要好,至少早已結痂,只是那湖水太髒,太醫便還是決定要重新清理包紮,一面道:「諸大人,您這傷可千萬再不能開裂了。」
謝深玄微微一頓,只聽著了這太醫言語中的那一個「再」字,他想著諸野向來不怎麼在意自己的身體,聽這太醫所言,諸野這傷在那之後難道還裂開過?
謝深玄不由追問太醫,道:「他這傷口還崩裂過?」
太醫同朝中其他人一般,見著謝深玄便覺緊張,連說話都禁不住打磕巴,戰戰兢兢答:「諸……諸大人的傷……」
諸野看他一眼,他倒吸口氣,顯然也不怎麼敢得罪玄影衛,諸野這意思是讓他不要多嘴,他便更不敢說話了,連為諸野處理傷口的速度都快了許多,見謝深玄還看他,他也只能憋出一句:「謝大人,您……您還是去問賀太醫吧!」
反正賀長松和謝深玄是一家人,謝深玄對他總該會客氣一些,他們這一家人的事,他才不要瞎摻和。
這太醫心中的驚懼幾乎一字不落全都在他頭上出現了,謝深玄沉默不言,也不打算繼續為難他,等太醫為諸野重新包好傷處,諸野將外衣穿好,他想說話,張口卻抑不了咳嗽了幾聲,若說方才是與諸野靠得太近而覺得面上發熱的話,這回他倒是覺得自己好像真的要再發燒了。
太醫本為他們準備了驅寒的薑湯,謝深玄喝了兩口,這頭疼卻仍舊沒有半分緩解,此刻他只想早些回家,縮到被窩中去好好睡上一覺,祈禱今日這落水不要再令他犯病,他想去太學上課,他真的不想再悶在家中修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