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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那時他便覺得有些奇怪,諸野平日並不忌諱喝酒,他的酒量也絕不算差,可那日他卻特意要朝外去,在外頭呆了那麼久,總不會是專門在外頭等著那日的刺殺吧?
謝深玄幾乎立即便收回目光看向了諸野,問:「那日接風宴時,你不會早就知道有人要來刺殺了吧?」
諸野怎麼也沒想到謝深玄會突然冒出這麼個問題來,可如今他已不需對謝深玄隱瞞,他稍稍想了片刻,還是點了頭,道:「到東湖後,我才收到消息。」
謝深玄皺起眉:「既已知道此事,你當時為何要一人登船?」
諸野一頓,有些不知應當如何回答。
謝深玄:「你不會是想誘他們出現,再想法子將他們都抓了吧?」
「我登船之前方知此事,只能讓小宋回去傳話。」諸野蹙眉解釋道,「玄影衛應當不會來得太遲,可我還是不放心,便決定在外看看情況。」
謝深玄:「就算後知此事,你也可以同伍兄說上一聲,令畫舫停在岸邊,至少先避開此事再說。」
諸野:「……」
謝深玄:「你還是想誘他們上鉤,對吧?」
片刻之後,諸野點了點頭。
謝深玄忍不住再重重嘆了口氣。
很好,此事的行事作風,實在很符合他對諸野的印象。
可諸野卻又說:「我只是沒想到那日你會出來。」
謝深玄:「……」
諸野只得再做解釋,道:「我看此處適於防守,若我一人在外,能將那些人攔下,等到玄影衛趕來此處——」
謝深玄:「真是胡鬧。」
諸野:「……」
諸野立即便閉了嘴。
他明白自己又說錯了話,謝深玄絕不會喜歡他做出這等以身涉險的事情來,就算此事已經過去,而今他們也已無法更改,可這畢竟是他當初犯的錯,那麼在謝深玄提起的時候,他自然是要老實認錯的。
諸野已垂下眼睫,幾乎毫不猶豫道:「是我的錯。」
謝深玄:「……」
諸野:「我不該以身犯險,若還有此事——」
謝深玄皺眉:「還有此事?」
諸野:「呃……」
謝深玄:「今日總不會還有人來行刺吧?」
諸野連忙搖頭,莫說今日,自他與謝深玄關係好轉之後,玄影衛已許久不曾收到有人想要行刺謝深玄的消息了。
這幾日謝深玄便要離京,諸野原擔心會有人在路上動手,便格外關注此事,可京中之人並無動向,向來是因為他也要隨謝家人一道動身,沒有人敢來犯這個忌諱,只是這種事他並不能十分肯定,到來也只能是頗為模稜兩可的回答,道:「應當不會。」
謝深玄:「……應當?」
諸野:「我並未收到此事消息。」
謝深玄點頭:「好,那就當做沒有。」
諸野不知謝深玄為何要這般說,他只能習慣性一般跟著謝深玄點頭。
謝深玄這才又清了清嗓子,先垂眸給自己倒了杯酒,定了定心神,而後方深吸上一口氣,說:「上次我說過,要時常給你上藥的。」
諸野一怔:「什麼?」
謝深玄可不理會他的疑惑:「這藥膏一直放在我這兒,你也不曾拿走。」
諸野這才想起上回謝深玄說的那藥膏,那日到最後,他二人廝混胡鬧,早將此事拋在了腦後,之後一段時日,謝深玄也一直未曾提及,諸野不知謝深玄為何心血來潮忽然提起此事,可他早已習慣了謝深玄的跳脫,反正謝深玄同他說話時,他只需點頭便好了。
「我……我表兄說過。」謝深玄又喝了一口酒,再板正著臉色清了清嗓子,說,「這藥需得日日使用,若是斷上一兩日,效果可就沒那麼好了。」
諸野依舊在認真點頭,他極為認真聽著謝深玄的話語,卻顯然壓根沒有聽懂謝深玄話語之中的暗示。
「前幾日事情太多,我都將此事忘記了。」謝深玄繼續努力暗示道,「之後大約便不必這般忙碌……」
諸野:「嗯,是。」
謝深玄:「……」
謝深玄想,若諸野算是呆子,那同呆子努力暗示的他,倒也該算是個十足的大傻子。
同諸野說話何必這般委婉?他再暗示上半個時辰,或許諸野也不能聽懂。
他就該直接一些,心中想著什麼,便乾脆同諸野開口,反正諸野一定會照著他的話來做,他至多不過是在開口時有些丟臉——不不不,以他與諸野之間的關係,這種事,怎麼能算是丟臉呢?
此事理應如此,天經地義!誰都不能從中找出毛病來!
想到此處,謝深玄才終於自今夜的躊躇猶豫之中定下心來,一口氣將自己倒在杯中的酒喝了,毫不猶豫抬頭看向諸野,直截了當道:「脫吧。」
諸野明顯一僵:「啊?」
謝深玄皺起眉:「這……這種事,總不會還要我說第二遍吧?」
諸野:「……」
諸野還是不曾回過神來。
謝深玄面上那神色這才越發顯得有些不快了起來,他接連瞪了諸野好幾眼,總算明白當初小宋看著他與諸野時,為何面上總有那副仿佛恨鐵不成鋼般的表情,他實在沒想到自己都已將話說到如此地步了,諸野竟然還能對著他發呆,像是壓根不知道他想要做什麼一般,只顧怔怔看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