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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麟已走了神,從謝深玄站立這位置看去,正好能瞥見他小心翼翼將手深入懷中,自以為一切不為謝深玄覺察,從裡頭摸出了一個油紙包裹的玩意來。
謝深玄瞥了他一眼,裴麟有些警覺,飛速將那些東西藏到桌案之下,待謝深玄微微移開目光,他以為謝深玄不再看著他後,又偷偷摸摸地將那東西拿了出來,再小心翼翼解開外頭包裹的油紙——很好,謝深玄一眼便看見了裡頭包著的糖酥。
他大概明白了裴麟此舉的目的,當年裴封河可沒少幹過這種事,謝深玄當然熟悉得很,學生們總是以為先生是看不見他們私下的小動作的,可殊不知以先生們站立的角度而言,他們一舉一動極為清晰,裴封河當年因為此事,可沒少挨過先生的戒尺。
謝深玄微微側過身,再給了裴麟一些小動作的,從這個角度,他能用眼角餘光看見裴麟,裴麟卻會覺得他根本沒有在注意他,至此,謝深玄方接著方才的話道:「二月月中時,你們需得經過年初小考。」
裴麟已小心翼翼將紙包完全打開了,他從中摸出了一顆酥糖,用書冊遮擋住自己的臉,將那酥糖塞入口中,不動嘴地努力品嘗,幾乎沒有發出半點聲音。
謝深玄:「我並不知諸位的課業情況,先前那幾位先生,似乎也沒打算告訴我。」
咽下這顆糖酥之後,裴麟故意側身,裝出一副認真聽謝深玄說話的模樣,以書冊擋住手中的紙包,將那酥糖往後遞過去。
他身後坐著趙玉光,同裴麟不一樣,趙玉光顯然不敢在課堂之上做出這種事情,他將身體繃得極為板正,以此來拒絕裴麟的好意,可那食物的香氣飄到他面前,令他禁不住咽了好幾口唾沫,眼眸中寫滿了對糖酥的渴望。
謝深玄正好說完後半句話:「……正好能借這小考看一看你們的課業。」
他轉過身,裴麟動作迅捷,瞬間將糖酥收了回去,壓在書冊之下,等謝深玄走到他桌案另一側,他便又換了個姿勢,故技重施,以書冊擋住自己的手,把趙玉光拒絕的糖酥遞到坐在他左側的林蒲桌上去。
林蒲可不打算拒絕,這一套動作,他們顯然已在之前其他先生的課上重複了無數遍,她飛快接過糖酥,趁著謝深玄垂下目光的片刻功夫,已將糖酥分給了自己身後的葉黛霜,而後葉黛霜再分了一部分給趙玉光身後的柳辭宇,柳辭宇則用書冊擋住了那紙包,小心翼翼尋找著將這些糖酥遞到另一排的機會。
謝深玄已說完了所有的話,反正除了趙玉光、帕拉與陸停暉三人外,這些學生似乎也不怎麼打算聽他說話,事情到這一步,他倒是覺得已差不多了,眼見著裴麟又從懷中摸出了個紙包,謝深玄輕輕嘆了口氣,終於打算點出此事,直接了當轉過身,看向身後的裴麟。
「裴麟。」謝深玄忽而道,「糖酥的味道怎麼樣。」
裴麟嚇了一跳,手忙腳亂將紙包塞入懷中,他雖並不害怕謝深玄,可顯然也擔心這位新來的先生到諸野面前告狀,難免顯得有些緊張,一面匆匆移開目光,只當做自己沒聽到也聽不懂謝深玄的話。
可他這幅故意裝作不知的模樣,對謝深玄可不會有任何用處。
對,謝深玄是沒有管教過這般麻煩的學生,可裴麟這樣躲避指責的人,他卻是見多了,他最常打交道的就是皇上,謝深玄當面罵他時,十次里有九次他會刻意轉移話題,亦或是假裝自己未曾聽見謝深玄的話,希望謝深玄能夠發發善心,不要再這般揪著他。
可謝深玄是那種人嗎?
不,他越躲,謝深玄罵得越凶。延杉艇
謝深玄面上帶了幾分溫柔笑意,問:「好吃嗎?」
裴麟:「呃……」
裴麟想編出幾個藉口,好應對過當下的局面,可他這一抬首,便見諸野已回來了,正負手站在外頭廊下朝學齋內看,目光似乎停在了他身上,令裴麟登時繃緊脊背,只如看見了什麼極為可怖的東西,連臉色都蒼白了兩分,早忘了什麼胡言狡辯,立即變成了聽話的乖寶寶,謝深玄問什麼,他便老實答什麼。
謝深玄還不知諸野在門外,裴麟不回答,他倒依舊好聲好氣喚:「裴麟?」
裴麟僵硬點頭:「好吃。」
謝深玄唇邊的笑意更溫和了一些,他像是並不因此事而生氣,這多少令裴麟放心了一些,竟也咧開嘴同謝深玄笑了笑,那模樣略有些傻氣,看起來好像沒有半點心眼。
謝深玄想,諸野說得倒沒有錯,裴麟的性格同裴封河沒有半點相通,至少裴封河絕不可能露出這樣傻乎乎的笑容,裴封河那心眼多的,狗進去都得在裡面迷路打彎,還是他這個有些呆呆傻傻的弟弟比較可愛。
想到此處,謝深玄的態度不由更溫和幾分,問:「你很喜歡糖酥?」
裴麟:「……」
他有些呆怔看著謝深玄,這位新來的先生實在生得好看,那副美人面容,只消朝人一笑,他便覺得自己的心砰砰直跳,這樣的笑容,誰都遭不住,也實在怨不得諸大哥會……
等等,裴麟好像想起來了。
怪不得他老覺得那位傳聞中要來太學執教的先生的名字有些耳熟,謝深玄……那不是謝家的小少爺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