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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車抵達謝府時,他聽見小宋在外同他人說話, 聲音壓得很低,他不太聽得清, 便乾脆下了馬車,而後朝外看了看。
同小宋在說話的人,竟然是諸野。
謝深玄可不曾想會正巧在門外撞見諸野,偏生今日發生了那麼多事,他想著伍正年要他去邀諸野一道去東湖踏青,心中便有些說不出的緊張,見諸野回眸朝他看來,他倒是先乾笑了一聲,勉力維持冷靜,道:「諸大人,很巧。」
諸野也同他打了招呼。
「今日公事太多,拖到了此事才有空閒。」諸野蹙眉道,「本來答應你午後便來太學,是我食言了。」
謝深玄哪裡敢怪罪他食言,他在心中想著伍正年要他邀諸野外出踏青,與諸野交談時,那語調中便只剩緊張,而除此外,他還需問一問諸野同陸停暉有關的境況,此事拖得越久越麻煩,還是儘早處理了比較好。
謝深玄正欲開口,那目光掃過諸野面容,忽地又覺得有些不對。
今日諸野同他說話時,並不看他,不僅如此,這神色好似忽而便恢復了他們在太學相處之前的模樣,略有些冷淡,實在不同尋常,可謝深玄全然不知這究竟是出了何事,只覺今日諸野有些說不出異樣,像是在同他置氣……難道說,他在馬車上說的那兩句話,真讓諸野不開心了?
沒有吧,諸野也沒這么小氣吧?
他以往罵過諸野那麼多次,也不見諸野發脾氣,怎麼這回他才說了兩句話,諸野忽地便不高興了。
謝深玄蹙眉看著諸野,此事顯然是他做錯了,可若要他道歉,顯然也不可能,他難以拉下臉面,猶豫了好一會兒,最終也只是在心中想出了一個折中的辦法。
他應當邀諸野過府一敘,好好同諸野談一談這幾件事,順帶著令高伯多弄些好菜,請諸野在他家中吃上這麼一頓飯,就當做是同諸野賠禮道歉了。
「無妨。」謝深玄深吸了口氣,說道,「這時間正好。」
諸野:「什麼?」
謝深玄:「諸大人可要進來坐一坐。」
諸野:「……」
諸野頗為驚異看著他,倒像是聽見了什麼絕不可能自謝深玄口中說出的話語,而謝深玄自覺若是如此,他道歉的目的還不明晰,他便又再補了一句,說:「今日謝某口不擇言,或許說了些令諸大人不開心的胡話。」
諸野:「……」
「諸大人應當還未用過晚膳吧?」謝深玄道,「謝某令府中略……略備薄酒,便當做是為此事同諸大人賠禮道歉了。」
他可沒有幾次向他人低頭道歉的經歷,這一句話說得磕磕絆絆,最後的賠禮道歉四字,更是輕得幾不可聞。他看起來便甚是緊張,說完這話後,便盯緊了諸野面上的神色,希望自己這一番誠意,多少能令諸野的態度略有好轉,可不料他等待許久,諸野竟也只是垂下了目光,簡短解釋:「沒有生氣。」
謝深玄:「……」
「公務繁忙,有些疲倦。」諸野說,「除此之外,絕無他意。」
說完這話,他面上的神色,像是已恢復了平常,原先的疏離之意盡數消散不見,又變回了這幾日謝深玄最常見著的模樣,實在令謝深玄有些摸不著頭腦。
說實話,諸野的表情看起來並無多少變化,謝深玄自己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如何判斷出諸野神情不同的,他只能皺眉,再度重複了一遍自己方才的邀約,道:「這……這麼忙,還沒吃飯吧。」
諸野點了點頭。
謝深玄侷促移開目光,已自行朝著謝府之內走去,道:「若諸大人不想來,那便算了。」
諸野:「……」
諸野雖還未應答,可已快步跟上了謝深玄的腳步,朝著謝府走了過去。
謝府的門房開了門,他面上掛著笑,一句「少爺」還未出口,那目光忽地落在了謝深玄身後的諸野身上,猛地睜大眼睛,眸中滿是驚異,謝深玄生怕他要說出什麼廢話來,急忙跨前一步,在他開口之前匆匆解釋,道:「我請諸大人上門,是有事要同諸大人商談。」
門房:「哦……」
謝深玄:「不必聲張。」
他自己都不知自己為何要補上這麼一句,只是心中緊張,生怕自己同諸野示好的這點小舉動為人覺察,可他自己心知肚明,這段時日來他對諸野關切過度,府中人只怕早有猜測,他若是隱瞞,那才叫做欲蓋彌彰。
可他實在邁不過自己心中的這一關,他仍是板著臉,領著諸野進了謝府,一路來往的僕從散役,見著他們時都要露出同門房一般的眼神,謝深玄不可能一一同他們解釋,就算是他,也覺得這般解釋未免太過刻意,他只能冷著臉快步朝內走,想著只要趕到內院,他便能避開眾人的目光。
可謝深玄顯然又是忘了,在他家中,好奇八卦的可不只有府內的下人,高伯才是此事的狂熱支持者,除此之外,賀長松也常對他與諸野的關係有些意見,而在他家中,若是他與賀長松都不曾因為公務延緩歸家,那每日的晚飯,他本該是要同賀長松一道吃的。
於是待謝深玄將諸野帶進謝府內院時,面對的便是笑成花的高伯,與滿臉痛苦之色的賀長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