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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口諭聽起來的確很奇怪,謝深玄被貶至太學,雖還留存了都察院內的職位,可無論是朝中之人還是晉衛延自己,似乎都已不將他當做是都察院內的官員來看了,他數次入宮,也均是常服,皇上從未有過任何意見,今日說要讓他穿官服去宮宴,那這意思,豈不就等同於是準備讓他回朝了嗎?
「你去太學之後,大皇子的學業一落千丈。」諸野嘆了口氣,道,「皇后有些著急了。」
謝深玄卻微微蹙眉,反問:「那太學怎麼辦?」
「現今暫且還不需你歸朝,一年之約也不改變。」諸野說,「但一年之後,便不太好說了。」
謝深玄心中卻仍舊還是那個疑惑,他如今在太學,癸等學齋除他之外,仍舊沒有第二名先生,禮部的諸位大人的確會來幫忙,可若他歸朝之後,總不能將癸等學齋直接交給這些來太學幫忙的大人,皇上總該要這學齋另尋一名先生,待謝深玄將學生們的學業情況都一一轉交給那人之後,才能放心從太學離開。
「皇上想將嚴斯玉調往外地,以往太學之事由他分管,今後或許要移交給瑜明兄了。」諸野稍稍一頓,道,「若是都交給趙瑜明,那下一步,便是要對太學動手了。」
謝深玄遲疑道:「……還要改制?」
諸野答:「是。」
謝深玄皺起眉:「他不會又一拍腦袋就做決定吧?」
今年這太學改制已經極為離譜了,他總覺得皇上根本不懂太學究竟是何情況,若照皇上的心意改下去,實在很難說太學最後會變成什麼模樣。
「如何改制,皇上尚在斟酌。」諸野抬眸看了謝深玄一眼,那眸中似乎略有暗示,因而他稍有停頓後,還故意清了清嗓子,道,「你若是有想法……」
謝深玄登時來了精神,毫不猶豫點頭:「我明白了!」
諸野這才繞開了此事,看了看天色,道:「我該去上朝了。」
「今日稍晚些時候,我來接你入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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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午後稍遲些時候,諸野果真從玄影衛回了謝府,來接謝深玄一同前往宮中。
謝深玄已換上了往日的官服,他以往的官服本是緋袍,襯得他的膚色極為好看,倒還令諸野有些怔然,他想著謝深玄說他話少,不夠直白,總需謝深玄自己猜測,以至於鬧出許多誤會,那他今日應當直白一些,將此刻心中所想出口,直接同謝深玄道:「你今天真——」
諸野的話音猛然一頓,萬般驚訝看向跟在謝深玄身後,方才艱難抱著一大捆摺子出來的小宋。
諸野將後頭的話語咽了回去,目光複雜看了看小宋懷中那一沓摺子,問:「這是什麼?」
小宋還未來得及回答,謝深玄已對他眨了眨眼,道:「今日寫的摺子呀。」
諸野一怔:「……你寫這麼多摺子做什麼?」
謝深玄:「聊聊太學改制嘛。」
諸野:「……」
謝深玄:「多虧你下午的好建議。」
諸野只好深吸一口氣:「皇上最近心情不好——」
謝深玄:「同我又有什麼關系。」
諸野:「呃……」
見諸野說不出話了,謝深玄這才微微蹙眉,也覺得自己言語過激,或許會令諸野覺得不快,他儘量放緩了些語氣,再問:「難道是因為我前日說他的字太醜?」
諸野搖了搖頭,道:「封河兄回京。」
謝深玄:「……」
謝深玄差點將此事給忘了。
諸野早同他說過,裴封河這幾日就要抵京,可裴封河一直不曾來謝府煩他,他這幾日又不曾出門,便乾脆將此事忘了個乾淨。
諸野蹙眉道:「封河兄這幾日每日進宮,只同皇上說一件事。」
謝深玄:「他做什麼了?」
諸野:「大笑著說皇上輸了。」
謝深玄:「……」
諸野:「一日十遍往上,每日都不落下。」
謝深玄怔了怔:「……他就這麼無聊?」
「是很無聊。」諸野低聲說道,「他入京後便想來見你,被我攔下了。」
謝深玄:「……」
諸野嘆了口氣:「可待會兒你還是得見到他。」
謝深玄深吸了口氣。
「無妨。」謝深玄說,「我已經做好準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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尚在宮門之外,謝深玄便見到了許多今夜要入宮赴宴的官員與太學生。
大約是因為這賜婚的消息傳遍了朝野,這一路而來,幾乎所有人的目光都在謝深玄與諸野二人身上,可不知為何,而今大多數人頭上的字跡都已消失不見,除了同嚴家有所關聯的那些人外,大多人頭上就算有字,也只是對謝深玄與諸野二人關系的好奇。
這一路走來,甚至有不少人上前同他二人打招呼,連以往謝深玄在都察院的同僚都過來問了好,禮部那幾位大人更是有萬分激動,趙瑜明乾脆一路跟在謝深玄與諸野二人身後,直到他二人進了宮門,將要到宮宴所在之地時,裴封河忽地便同裴麟一道出現了。
他比裴麟的身量要高,同諸野差不了多少,因在宮中,並未著軍中的盔甲,穿了便服,面上帶著謝深玄極為熟悉的笑,謝深玄一眼看去便覺著要出問題,果真裴封河第一句話也並非是問候,他連同行禮問好都沒有,先伸手拍了拍諸野的肩,而後頗為感慨道:「好啊,我終於能贏上一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