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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好像難得有這般的好心情,倒令小宋和高伯都不由驚訝看向他,謝深玄偏還全無覺察,反又取了兩束花,回首遞給諸野,眉眼帶笑:「諸大人也可以在馬轡頭上插上幾支。」
諸野看著他的笑,莫名覺得一顆心砰砰作響,只能倉皇垂下眼帘,不去看謝深玄面上的神色,這目光落在謝深玄身上,卻不由又注意起了謝深玄今日所穿的衣物來。
以往在朝中時,謝深玄官服著緋袍,那紅色總襯得謝深玄的膚色甚是好看,滿朝文武,諸野總是一眼便能看見他,而後謝深玄去了太學,他常服顏色多為寡淡,又方傷愈,神容間總有病色,那衣服便令他更添幾分清弱,不及緋袍令人喜歡。今日他大約是心情好,在素衣外罩了青紗薄衫,袖口與衣擺又有鶴紋暗繡,再以玉簪束髮,簪上只余雲紋,並無多餘贅飾,諸野卻有些移不開目光,一時慌神,不知自己該不該伸手去接謝深玄遞來的花枝。
謝深玄不知為他為何遲疑,頓了片刻,見諸野不曾伸手來接,他竟然直接伸了手,輕輕拍了拍諸野那馬兒的馬脖,理直氣壯道:「諸大人,您在此處,馬兒應當不會踢我吧?」
諸野還怔著不曾回神:「……什麼?」
可謝深玄已經主動將那花插到了轡頭上去,他只在那馬兒的轡頭之後固定了幾朵花枝,而後再將剩下的花束收攏,見諸野的馬鞍上掛著箭囊,裡頭卻空蕩蕩什麼也沒有,他便將那花束都放在了箭囊之內,幾乎將高伯手中的花枝盡數清空,才聽得邊上裴麟委屈嘟囔,小聲說:「先生,我也想要一枝……」
謝深玄從中分出一朵花,遞給了裴麟。
裴麟的聲音更小了些許:「就……就真的就只給一枝嗎?」
謝深玄:「……」
謝深玄終於勉為其難,再分了一枝遞給裴麟。
裴麟捧著兩支稀疏花枝,委屈站在一旁,謝深玄卻已不看他了,高伯拿出的花束都已布置妥當,他很滿意,這才拍拍手,笑吟吟說:「就這樣吧。」
諸野終於回過神來,他訝然看著自己的馬兒,原本極為帥氣的黑馬身上插了花束,雖不至於不倫不類,可在他眼中看來,怎麼都有些不太相配,倒不如將這些東西收到謝深玄的馬車上去,他正想拒絕,謝深玄卻已似知道他要說什麼一般,擺了擺手道:「聽聞遊春之時,會有不少人家的小姐出遊,每年總能成就不少佳話。」
諸野:「我不適合——」
謝深玄卻說:「諸大人至今未曾婚配,該好好把握這個機會。」
諸野:「……」
諸野皺起了眉,顯然極不喜歡謝深玄的這句話。
可謝深玄說完這話,便已直接登上了馬車,不給諸野半句反駁的機會,偏生諸野沒有他那般牙尖嘴利,辯駁之詞並不能立即出口,待謝深玄放下車簾,他才猛然回神,匆匆跟上謝深玄腳步,抬刀挑開謝深玄馬車之前垂下的竹簾,帶著萬般惱意,脫口反駁道:「謝大人,您也未婚,難道不該把握這個機會嗎?」
趙玉光坐在靠近車簾一些的地方,被諸野嚇了一跳,默默往後縮了一些,巴不得躲到謝深玄身後去,謝深玄卻不知從何處摸了把玉骨摺扇,倒極為愜意,慢悠悠說:「我又不一樣。」
他原先對諸野多有懼怕,因而說話時不敢過分調笑,也不敢同諸野如趙瑜明等人一般玩鬧,如今可不同了,既然諸野能為了他將那地磚都修好了,他說幾句話總不礙事,大不了也就是讓諸野往玄影衛那小冊子上記上幾筆,他債多不愁,根本沒有在怕的。
「不一樣?」諸野果真問他,「你有何處不一樣?」
「滿朝文武都是我的仇敵,一般人實在很難看上謝某。」謝深玄說,「諸大人,您看謝某入京多年,也沒有人敢上門說親啊。」
諸野:「……」
謝深玄相信,諸野身在玄影衛,有典籍司關注朝中百官,此事諸野絕對清楚,果真他看諸野略沉臉色,不由又不怕死補上一句:「可諸大人您就不同了,您可是京中不少人的夢中情郎。」
諸野:「……」
謝深玄又道:「再說了,你比我年長,你該比我先解決終身大事。」
諸野怎麼也沒想到謝深玄還能將事情扯到此事之上,他張唇,腦中遲緩停頓了片刻,才能反駁:「只有一歲。」
「也對。」謝深玄點了點頭,說,「雖然差不了多少,可我母親說過,這等事情,得讓我幫你張羅。」
諸野:「你……」
謝深玄:「畢竟你小時候,還喚我一聲——」
他自己停住話語,不再往下說了,微微抿唇同諸野笑了笑,卻已足以令諸野僵在原處,如同聽見了什麼極不可思議的話語一般,錯愕看著他。
謝深玄說了這麼多話,直至此刻,諸野方才發覺,謝深玄好像故意在逗他。
以往他們在江州時,謝深玄時常如此,這是他日常消遣的樂趣之一,反正諸野說不過他,最後總是他得意,他當然喜歡得很,可京中再遇後,謝深玄卻再也不敢如此了,大概是覺得諸野的地位已與當年不同,他二人關係也有轉變,他實在不敢像當初那般胡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