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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深玄嘆了口氣。
若是以往,他大概是會罵的。
可今日不同。
皇上實在太慘了,今日這話……他罵不出口。
二人對視片刻,謝深玄站起了身。
晉衛延已看到他了,那不論如何,他們都得下去打個招呼,方才只有他和諸野靠在窗邊看見了下頭的境況,二人又一直在低聲說話,其餘人尚且不知發生了何事,見他起身,還有疑惑,謝深玄已嘆了口氣,道:「皇上在樓下。」
趙瑜明倒抽了口涼氣。
謝深玄:「我們還是——」
趙瑜明頭上飄出紅字:「這謝深玄不會指著皇上的鼻子罵吧?!」
謝深玄:「……」
他正蹙眉,不知該不該解釋,雖說此事是趙瑜明的心聲,他本不該知曉,可他實在不願讓人覺得他會對這般悽慘的皇上落井下石,他正想開口,卻見趙瑜明忽而緊張起了身。
趙瑜明:「嘶,不行,這熱鬧,我得看。」
謝深玄:「……」
這人到底怎麼回事啊!
幾乎在趙瑜明腦袋上那古怪念頭躥出的同一刻,謝深玄便見裴麟與趙玉光頭上也跟著冒出了字跡,其中卻並無對他的責罵與惡意,僅僅只是提到了他的名姓。
裴麟:「兄長說,謝先生看到皇上就會罵。」
趙玉光:「父親說,謝先生很喜歡罵皇上……」
謝深玄的額角忽而抽痛,令他不由抬手按住額角,一時覺得有些昏眩,只是這感覺來得快,去得也快,只在一瞬,這疼痛便已消失不見,他微微搖頭,只覺或許是他那古怪能力,還要再有所加深,如今他似乎偶爾能見著他人心中同他有關的一切想法,哪怕這想法與惡意並無關聯,他也能有所覺察。
他不知這算不算得上是好事,可這能力若再有進化,那對他而言,著實已算得上是困擾了。
謝深玄嘆了口氣,抬眼看向眾人,道:「走吧,一道下去吧。」
趙瑜明趕著去看熱鬧,搶先一步出了門,裴麟也同趙玉光跟著他一道出去了,反倒是謝深玄和諸野落在了最後,謝深玄走到門邊,諸野在他身後,忽而低聲問道:「你沒事吧?」
謝深玄:「什麼?」
諸野蹙眉:「你方才頭昏?」
謝深玄這才意識到自己方才頭疼時,以手扶了額角,這動作不過一瞬,他很快便將手放下來了,他人都未曾注意,只有諸野上來問他是否身體不適。
謝深玄如今可正覺心情大好,那雨夜之後,他又覺得自己同諸野關係親近了不少,對諸野也少有懼怕,一時忍不住面上笑意,竟還膽大包天冒出一句:「諸大人這麼在意我?」
諸野一僵。
謝深玄清清嗓子,覺得自己是越矩了,急忙改口胡說,故作揶揄道:「玄影衛不會在監視我吧?」
諸野竟一本正經回答:「不是監視。」
謝深玄:「是,我們先下去吧。」
諸野:「只是恰好看見……」
謝深玄已經快步走遠了。
諸野張張唇,將後半句話咽入喉中,沉默著跟上謝深玄的腳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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晉衛延站在這臨江樓的蓮花池旁,一時心情複雜,全然不知應當如何才好。
說實話,從看到謝深玄那刻起,他就想逃跑。
可他心裡也清楚,謝深玄已經看到他了,這種時候,逃跑沒有任何用處,他就算立即從此處消失,到了明日,謝深玄的摺子也會準時出現在他的桌上,更不用說他今日可不是一個人偷溜出宮的,他想逃,但是逃不掉,他只能站在原地,沉默等著謝深玄出現。
他沒有等上多久,謝深玄便來了。
不出晉衛延所料,諸野也在,可他怎麼也沒有想到,同他二人一道來的,竟然還有趙瑜明等人,一行人聚在一塊,又不好在此處同他們行禮,晉衛延便清一清嗓子,正要說不如先去謝深玄的雅間內,皇后娘娘卻先開了口,有些激動,道:「謝太傅,您怎麼在此處啊!」
謝深玄一怔,他不好行禮,只得微微垂首,道:「夫人,咳,我已經不是太傅了。」
他從都察院離開去太學時,連著這太傅之職都已被一併撤去了,如今若要說,他只是個太學先生,其餘什麼也算不上。
可皇后顯然不這麼覺得,她長嘆了口氣,很是惆悵,道:「後來換的那些太傅,都不行。」
晉衛延忍不住道:「徐學士才學出眾,朝中公認。」
皇后:「一個孩子都鎮不住。」
晉衛延:「可……」
皇后嘆氣:「謝先生什麼時候回來啊?」
謝深玄:「……」
若不是皇后頭上半個字也沒有,謝深玄就真要覺得她故意是在說反話了。
晉衛延壓低聲音,竟然是認真在為此事解釋:「他在太學教書,」
「也是,既然是難得一見的好先生,那若是將謝大人霸在皇宮之中,反倒是不好了。」皇后說道,「太學內的學生多,先生應當能多教導幾個人。」
說完這話,她將目光轉向站在一旁的裴麟,笑吟吟朝著裴麟招手,道:「小麟兒,過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