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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在另一排的林蒲和葉黛霜注意到先生們到了此處,林蒲便悄悄繞過桌案溜回了自己的位子上去,手中卻攥著一張似乎是洛志極塞給她的開運符,至於坐在洛志極那一列最後的帕拉……他還在大聲讀書,念的似乎是漢文,但細聽之下,謝深玄覺得自己一個字也沒有聽懂。
謝深玄嘆了口氣,朝學生桌案之前的那張先生的書案走過去,路過裴麟的桌案前時,還伸出手敲了敲桌面,希望能夠以此將裴麟喚醒。
他一出現,台下的學生的確安靜了下來,不再胡鬧言語,可那些話語全都自他們口中轉向了心中,謝深玄看見學生們的頭上接連冒出了字跡,不由稍稍分神,朝那些紅字看去。
「他竟然堅持到上課了!」
「多好的美人,多糟糕的嘴」
「聽說甲等學齋所有學生的爹娘正在聯名上書——」
「謝深玄血洗接風宴」
謝深玄:「?」
等等,最後這個,到底是什麼東西啊?
謝深玄怔了怔,大概是那日接風宴遇刺的消息外傳,連太學中的學生都知道了……
可這事同他有什麼關係啊!他才是此事的受害者吧!
謝深玄不免皺眉,卻也只能將此事憋在心中,他憤憤不平垂下眼眸,裴麟竟然還趴在桌上一動不動,沒有一點要自美夢中醒來的意思。若不是裴麟呼吸沉穩,鼾聲也很穩定,謝深玄幾乎就要以為他是犯了什麼重症昏過去了。
謝深玄看著裴麟,沉默片刻,覺察學齋內幾乎所有人的目光都聚在他身上,他便再嘆了口氣,多用了些力道,又敲了敲裴麟面前的桌案。
整個學齋內所有人,都盯向了睡得正香的裴麟。
裴麟的鼾聲似乎還更平穩了一些,他咂了咂嘴,發出一聲夢囈,略微動了動了身子,換了個更為舒服的姿勢。
謝深玄深吸了口氣,正想再用力一些——一旁沉默不言的諸野忽而將手中刀鞘狠狠敲在裴麟的桌面上,發出一聲巨響,嚇了眾人一跳,裴麟這才迷迷瞪瞪睜開了眼,先伸了個懶腰,再抹抹嘴,迷茫睜著眼看向面前幾人,目光一一自幾人身上掃過,最後停留在諸野身上。
裴麟的目光一瞬清明,眨眼之間便已從座位上彈了起來,端直了脊背,站得極為規矩,目視前方,雖不知眼前的都是什麼人,卻還是下意識提高音調,大聲道:「先生們早上好!」
謝深玄:「……」
諸野在一旁涼颼颼說:「你睡得很香。」
裴麟臉色慘白,支支吾吾說:「沒……沒沒有啦諸大哥……」
諸野再看了他一眼,裴麟極為迅速自覺改口,道:「諸……諸大人!」
謝深玄:「……」
說實話,謝深玄很驚訝。
他最初聽諸野提起裴麟時,還以為在諸野眼中,裴麟差不多等於是他的弟弟,他對裴麟應當極為偏袒親近。哪怕諸野同他提起過裴封河的信,他也覺得那只是裴封河心中的想法,裴封河是幹得出這種事來的,他不覺得驚奇,可今日所見……竟令他覺得裴麟心中對諸野的懼意,已到了一種難以言明的程度。
諸野又看了裴麟幾眼,每一眼望去,裴麟都要自覺調整自己的站姿,他的腰挺得越來越直,身形也越來越端正,就在謝深玄幾乎以為諸野不會再開口說話時,諸野忽而便開了口,道:「這是謝先生。」
裴麟立馬點頭,擺出一副認碼頭拜大哥的架勢,就差沒直接給謝深玄跪下磕兩個響頭,猛然朝謝深玄鞠躬,大聲道:「謝先生好!」
謝深玄:「……」
謝深玄將要出口的所有話語,又這麼被堵了回去。
諸野似乎還想再同裴麟說些什麼,可幾人又聽見一陣急促腳步,謝深玄回首朝學齋入門處一看,便見一名男子站在門外探頭探腦朝內看。
他不認識此人,又見此人一身短打,看起來不像是太學內的先生,正想問此人有何要事,卻已見著那人頭上冒出了「該死的謝深玄」這六個大字來。
很好,是玄影衛的人,那大概是要來找諸野的。
謝深玄閉了嘴,瞥上身邊的諸野一眼,諸野果真朝外走去,同那人走到院中,似乎低聲說了幾句話,而後便隨著那人自此處離開。
諸野離開之後,伍正年也賠著笑同謝深玄告辭,他事務繁忙,實在沒有時間在此處多留。至此,學齋內只剩下了謝深玄一名先生,待兩人離去之後,方才還板正坐姿的裴麟登時便換了一副姿勢,懶洋洋支著下巴趴在桌案上,耷拉著眼皮,似是又快困得睡著了。
他顯然不怎麼想要理會謝深玄,沒有在課堂之上鬧事,便已算是極為給諸野面子了,要想他在諸野不在的情況下主動聽課?根本沒有這種可能。
謝深玄看著他,免不了微微蹙眉,在心中思忖如何應對此事,一面先抬眸看向其餘太學生,先介紹自己的身份。
「我想諸位已經知道我是誰了。」謝深玄道,「接下來,我便是這學齋的先生。」
學齋之內寂靜無聲,學生們大多還算乖巧,一併抬首看著他,等著他接下來要出口的話。
年初小試一事,伍正年今日方才想起來要告訴謝深玄,學生們或許也還不知曉,謝深玄嘆了口氣,覺得至少應當先將此事告知眾人,他勉強打起精神,道:「伍祭酒同我說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