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連只要夸一夸,目光便能帶上亮閃閃光輝的裴麟,那眼神中都已退卻了原先的熱情,反倒是帶上了一些有些古怪的情緒,像是擔憂,又有其他,謝深玄皺了皺眉,下意識要去依賴自己那獨特能力,抬眼看向學生們的頭頂,卻驚訝發現——
學生們頭上……連半個字也沒有。
謝深玄頭一回見著如此異象,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眼前所見,似乎覺著是不是自己突如其來的能力,在今日忽而失了效。
他頓了片刻,匆匆抬手,道:「等我片刻。」
而後他快步邁步朝外而去,扶著學齋門框朝外一看——諸野已跟過來了,就在廊下,他頭上從來沒有字,而小宋在一旁,他頭上大多也不會有字,看他二人實在沒什麼用處,他若是要看……
汪退之與另外兩名先生結伴自廊下經過,三人見他舉止怪異,一齊朝他看來,一人頭上頂了一行字,特別是汪退之的那行字,字體碩大,擠得廊下幾乎都要塞不下了。
謝深玄深深吸了幾口氣,回眸看了看屋內目光古怪頭上空蕩的學生們,再吸氣,轉頭看向外頭廊下擠不下的紅字。
很好,他的能力沒有失效。
那……那這些學生們……
難道是他的誇獎出問題了?
該死,原來對學生的誇讚,也不是每一回都有用處啊!
謝深玄有些喪氣。
他想起自己對諸野那些誇讚……他這人的確不會說話,罵人他還算順手,可若要他誇人,往往事倍功半,惹人不悅,前幾回諸野已表現得很明顯了,他早該弄清此事,對自己有些了解。
他前幾回誇獎裴麟,裴麟那般欣喜,想必只是他瞎貓撞著了死耗子,裴麟的性格比較好哄,只要他不要太離譜,裴麟總會覺得很開心。
可此事若套到其餘人身上,顯然就有些不對了。
他嘆了口氣,心情低落些許,不再打算繼續方才言語,胡亂誇獎學生們,而是乾脆回到桌案旁,拿起桌案上的書冊,想了片刻,又將自己昨夜挑燈熬夜為帕拉與裴麟二人所寫的幾幅字,放在裴麟的桌案上,也並不多言解釋,只是勉強同學生們笑了笑,道:「上課吧。」
他雖不想將自己的情緒帶到課業之中,可今日的興致顯然沒有平日要高,更是抑不住微蹙雙眉,眸中也少了幾分光彩與神色,待早課結束,午休之時,謝深玄也不知該說什麼才好,只能對學生揮揮手,勉強打起精神,說:「去吃飯吧。」
說完,他還在原地略停了片刻,仔細看向學生們的頭頂。
——空蕩蕩的,什麼也沒有。
學生似乎是打算等他先走了再離開,沒有人敢胡亂動彈,平添了幾分疏離之感,更令謝深玄沮喪,他覺得是自己方才的誇獎起了反效,他留在此處,學生便不敢亂動,他只得嘆氣出門,在心中認真思忖著自己方才對學生們的誇讚之語,仔細思考自己究竟時在何處做錯了,才能惹得學生中出現這般詭異的變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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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謝深玄出門離去後,林蒲先動了。
她往後靠了一些,貼近葉黛霜的書案,而後以極小的聲音同葉黛霜說:「霜霜,若天氣太冷,人凍壞了,那也該是臉色發紅吧?」
葉黛霜皺起了眉。
隔壁的柳辭宇也不由湊過了一些,壓低聲音說:「可先生的臉色,看起來好白啊。」
林蒲用力點頭:「他中途還頭暈!」
柳辭宇:「他看起來像是生了什麼病……」
林蒲:「也不是啦,太累也會這樣的啦——」
她猛然頓住話音,看向葉黛霜,二人目光相交,好似都想起了先生後頭說的那些話來。
帕拉從柳辭宇身邊冒出了個腦袋,小聲說:「昨晚上先孫來看窩了喏。」
柳辭宇:「去看你?」
帕拉:「他嗦要……」
他想了想措辭,昨日先生和裴麟是怎麼說的來著?要他和裴麟留下來做什麼?
帕拉撓了撓腦袋,猶豫不定吐出一個詞彙:「和裴麟上……上課?」
葉黛霜:「……」
林蒲:「……」
林蒲將座位上的裴麟也揪了過來。
「哦,先生說,我與帕拉的字不太好看,帕拉還說不好話。」裴麟想也不想,直接解釋道,「先生想要我們以後晚上留下來,他給我們開開小課。」
說完這句話,他還拿起方才謝深玄遞給他的那幾幅字,略帶些滿足的炫耀之意,開開心心道:「我與帕拉想學先生練字,看,這可是先生特意為我們寫的字帖。」
林蒲:「那昨晚上……」
「昨晚上?」裴麟仔細想了想,撓撓腦袋,道,「昨晚上的雨特別大,先生好像留在學齋了吧。」
葉黛霜:「……他留下來了?」
「後來走沒走,我就不知道了。」裴麟說道,"諸大人應當也一塊留下來了。"
他說完這話,便見葉黛霜與林蒲再交換了神色,她二人關系好,一個眼神便知對方在想什麼,可其他人同她們可沒有這樣的默契,裴麟忍不住追問:「先生留在太學……怎麼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