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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累,太累了。
來太學當什麼先生,比他在朝中開心罵人累多了。
他以前從未在意過他人心中的情緒與想法,壓根不會去考慮他人心中的感受,畢竟在他眼中,總覺得人皆草木,他又何必去考慮木石的想法。
趙玉光已安撫好了,那下一步,便是要請諸野幫忙,為他將這謊言的最後一環給圓上。
謝深玄略鬆了口氣,正要回過身——
「你倒還真是喜歡當別人的哥哥。」
諸野極為冷淡的聲音在後響起,驚得謝深玄猛然一跳,這才記起諸野就站在一旁,從頭到尾聽完了他和趙玉光的對話。
他方才說這話時可沒覺得羞恥,可諸野一提起,他便不由記起了些不堪回首的往事,直在腦內不住迴蕩,光是聽見諸野提起這幾字,他便隱隱有些心驚。
「諸……諸大人……」謝深玄壓低聲音,戰戰兢兢道,「都是往事……便不必再提了吧?」
諸野移開目光,也以趙玉光聽不見的低聲回應:「你說要他們哭著來道歉,你要怎麼做?」
謝深玄:「……說實話,沒想好。」
諸野:「……」
「今日重要的是考試,道歉這種事,我可以今日回再想。」謝深玄低聲說道,「反正還有一個月呢,總能想出辦法來的。」
諸野:「你……」
謝深玄清了清嗓子,對諸野抿唇笑了笑,不打算再去回應諸野的話語,反正這麼多年相處,他相信諸野早已清楚他到底是個什麼樣的人了,這種事,當然不必再提。
「玉光,你同諸大人留在此處。」謝深玄又轉眸同趙玉光笑了笑,「我先過去考場看一看。」
趙玉光:「先生……」
「放心,諸大人不吃人。」謝深玄說,「他與你兄長的關係,應當比我與你兄長還好。」
諸野:「……」
趙玉光這才乖巧點了點頭,可看他模樣,倒像還有些心神不寧。
謝深玄只好再瞥一眼諸野,同諸野使了個眼色,而後清一清嗓子,道:「若諸大人欺負你……」
諸野:「……欺負?」
謝深玄:「你便同我說。」
諸野:「……」
諸野微微挑了挑眉尾,像是懶得同謝深玄多言。
謝深玄:「我寫摺子罵他。」
諸野:「……」
「先生,不……不必了吧……」趙玉光緊張小聲說,「罵人……不太好的……」
「嘶……」謝深玄倒吸了口氣,「我只會罵人。」
趙玉光:「……先生罵人,一定是好的!」
謝深玄不由笑出了聲來。
有些糟糕。
他想。
優秀的學生沒有培養出來,可同裴麟與趙玉光這般,無腦吹捧他的學生,倒是已經養出來兩個了。
若是再過幾年,這些學生入了朝……
皇上,便再也不會有好日子了吧。
-
離開趙玉光和諸野後,謝深玄先一步去了考場。
他趕到考場時,丙等學齋的琴試已然過半,很快便要輪到他們了,裴麟一見他身影,便忍不住朝謝深玄身邊打量,四處尋找趙玉光所在,可他顯然什麼也不曾看到,此事令他心生不安,待謝深玄走到他們身邊,裴麟便已萬分急切喚:「先生!玉光呢?」
謝深玄嘆了口氣,道:「他有些身體不適,如今同諸大人在一塊。」
裴麟怎麼也沒想到會是這麼個回答,他怔愣許久,方睜大雙眼,訝然大聲道:「生病了?!」
他這聲音可不小,將丙等學齋正要邁步踏入考場的學生都嚇得一個趔趄,同嚴斯玉坐在一塊的幾名監試官更不由蹙眉朝他們看來,有一人還同他們做了個噤聲的手勢,令他們莫要大聲喧譁,壞了這考場的紀律。
謝深玄便也同裴麟輕輕噓聲,低聲道:「放心,不是什麼大問題。」
裴麟還傻愣愣著急:「可方才……方才我們離開時,玉光還好好的啊。」
「聽聞近來京中有疫疾,症狀雖不嚴重,可卻會生出不少疹子,不好吹風,也不好見人。」謝深玄嘆了口氣,說,「我看玉光今日臉色便不太對勁,方才我同他說話時,已見著他胳膊上現了不少紅點。」
裴麟呆住了:「……什麼疾?不是,先生,這病嚴重嗎?」
謝深玄還未回答,葉黛霜卻好似已明白了些什麼,同裴麟眨了眨眼,面上也帶了些笑,道:「先生,我明白了。」
裴麟:「啊?明白?明白什麼了?」
「這疫疾啊,不是什麼大病,只是不能『見人』,至多休息一兩日便好。」葉黛霜笑吟吟說道,「只是容易傳染,會生些疹子,體虛之人易得,玉光這幾日為了學習頗為努力,大約便因此不小心染上了吧。」
裴麟倒吸了口氣,說:「他身體那麼弱,會出事吧?」
柳辭宇呆了片刻,好像也懂了,林蒲面上帶著擔憂,原想接著裴麟的話往下說,柳辭宇低聲與她嘟囔了一句什麼,她眨了眨眼,一瞬便也明白了。
而洛志極在一旁嘆氣,口中小聲喃喃,冒出的話語,都是諸如什麼說謊掉功德之類的怪話,裴麟聽不懂,帕拉好像也沒懂,不,對帕拉來說,他或許連謝深玄最開始所說的第一句話都不曾聽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