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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停暉向來不怎麼合群,就算眾人聚在一道討論接下來的小試,他卻刻意同他們所有人都保持著一段距離, 絕不肯上前半步,此事不可能與陸停暉商量, 裴麟便又轉過頭, 看了看他身邊的趙玉光。
趙玉光, 他們的希望。
文章寫得又快又好,字跡清秀漂亮,又能出口成章, 至多只是口吃了一些,琴棋書畫這種事, 他應該全都會吧!
裴麟清了清嗓子,用力眨著大眼, 喚:「玉光!」
趙玉光:「……」
趙玉光正在微微發顫。
不對, 裴麟這時候可算想起自己究竟是為什麼才會來到癸等學齋了。
當初趙玉光的成績在甲等都能排得上前列, 可那些討人厭的公子哥偏要欺負他,趙玉光本來就膽小,甲等學齋的先生們又不管此事,他每日膽戰心驚,成績自然一落千丈,到頭來連先生們都要奚落他。
裴麟看不下去這種事,他忍不住為趙玉光出頭, 其餘幾人也跟著他打了一架,所有人都受了懲罰, 可好歹那些令人厭惡的紈絝要繞著他們走了,趙玉光的性子也恢復了不少, 直到現在,直到今日。
他們要同前三等學齋的學生一道考試,當初欺辱趙玉光的人,也就在其中。
裴麟皺了皺眉,覺得在此刻,他應當主動出言安慰趙玉光,可他一向不擅言辭,安慰人這種事,他不太會做,他只會打架,只是此事已被他兄長和皇上再三勒令禁止了,他現在可連打架都不敢,哪怕如今,他看著趙玉光露出這樣戰戰兢兢的神色,也只能將這擔憂隱在心中,一面想——先生說,半個時辰後,他還會回來的。
他可以等先生回來,沒有錯,無論什麼事,先生一定都能解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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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深玄到了那天字考場,幾乎一眼便看見了嚴斯玉所在。
同他猜測一般,此事既是嚴斯玉特意安排,那他當然要過來看一看這熱鬧,他笑吟吟在那監試官的主席之上,周遭聚著此番琴試的數名監試官,以及前三等學齋的先生們。
謝深玄深吸了口氣,彎起眉眼,換了副好脾氣一般的神色,在伍正年呆怔而極為不解的注視下,朝著那圍聚眾人走去。
伍正年急忙跟上,壓低聲音,道:「謝兄,小嚴大人同其他人不同,你可別再惹事了。」
「什麼惹事?」謝深玄笑吟吟說道,「我心情正好,怎麼可能會惹事呢?」
伍正年:「……」
什麼心情正好。
謝深玄的這幅表情,他難道還不清楚嗎?
這分明就是惹事的前兆,也不知今日諸大人究竟去了何處,救命啊,諸大人一日不在,謝深玄就有些不受控了啊!
謝深玄走近幾人身側,尚未來得及開口說話,便已有人注意到了他,眾人面上不免露出厭惡之色,頭上也紛紛現出紅字,謝深玄面上卻仍不見半絲氣惱之色,反是帶著那極為溫潤的笑意,喚道:「嚴大人。」
嚴斯玉回首,望見了謝深玄,面上驀地帶上了幾分熱切笑意,目光在謝深玄身上一晃,最後停在謝深玄滿是笑意的面容之上,
「謝大人。」嚴斯玉笑眯眯同他打招呼,道,「您也想過來看一看這琴試?」
謝深玄微微抿唇,笑如春水,他這面容,帶上這般溫柔笑意,便撓得人心癢,幾乎令嚴斯玉移不開目光,哪怕是其餘幾名監試官,到了此刻,也忍不住盯著他看。
只有汪退之,見著這神色便隱隱心驚,只覺糟糕,左右一看,倒人人皆忍不住將目光停留在那美人容顏之上,他卻接連咽下幾口唾沫,小心翼翼從人群之中後退,巴不得從將要遭殃的地方離開。
「今日分場之時,還有人說謝大人或許會生氣。」嚴斯玉搖著手中的玉柄摺扇,面上笑意更甚,那目光直勾勾停在謝深玄身上,輕聲道,「嚴某還反駁,謝大人又不是小肚雞腸之人,怎麼可能會生氣呢?」
謝深玄也同他一般笑,更是直迎上嚴斯玉的目光,輕聲道:「是啊,我怎麼可能會生氣呢?」
他掃了眼原坐在嚴斯玉身後那名太學先生,只是微微挑眉,嚴斯玉便已清了清嗓子,朝那太學先生看了一眼,那人猛然回神,將目光自謝深玄身上收了回來,急匆匆起身,主動給謝深玄讓出了個位置來。
謝深玄也不同他客氣,更不想講什麼禮貌,他一撩袍子,直接在嚴斯玉身後坐下,抬眼望向那考場之中,道:「琴試何時開始?」
嚴斯玉笑著答:「大約還有一刻鐘吧。」
謝深玄又問:「小嚴大人親自抽取曲目?」
「只是開年小試,不必那麼嚴格。」嚴斯玉說道,「他們自行決定曲目便好。」
說完這話,他將手中摺扇一合,側身往後靠了一些,目光一眨不眨望著謝深玄的面容,唇邊笑意更深,低聲道:「謝大人,你我多年相識,其實不必這般客氣。」
謝深玄:「客氣?」
「今日是在太學。」嚴斯玉道,「那不如便與當年在太學同窗一般,以名姓相稱吧。」
謝深玄:「……」
他二人今日這交談平和,幾乎沒有半點死敵交鋒的味道,令人摸不清頭腦,伍正年卻倒吸了口氣,覺得今日真的要糟,一面好聲好氣同謝深玄身邊那先生商量,給他也挪個位子,他得坐在謝深玄身邊,將這惹事精給盯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