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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諸大人不愧是京中萬千……萬千……」謝深玄毫不猶豫便往下胡謅,「……萬千官員的正義夢魘。」
諸野:「……」
謝深玄:「有諸大人,便是我朝之幸!」
片刻沉默之後,諸野又低下了頭,撕掉了方才自己所記下的那一張紙頁。
謝深玄鬆了口氣。
誇人果然是有用的!如諸野這般油鹽不進之人,都喜歡被他人奉承,那對其他人來說,這拍馬屁的效用,只會反覆加——
等等,諸野怎麼又提筆了?!
謝深玄自信的笑容一僵,不可思議般看向諸野。
不對啊!
諸野寫字的速度,怎麼好像比剛剛更快了!
第5章 莫生氣
備受打擊的謝深玄,越發顯得拘謹了起來。
他不敢再貿然誇讚諸野,只能硬著頭皮衝著諸野笑,連半句廢話也不敢說,一面不安看著伍正年,希望伍正年力挽狂瀾,多為他說幾句好話。
伍正年頂著萬般壓力,好容易才憋出一句話來:「二位大人,咱……咱們還是先進去看看吧!」
謝深玄:「……」
謝深玄看得出來,伍正年也詞窮了。
可事到如今,只能如此,於是謝深玄也跟著不住點頭,請伍正年先行,將諸野拋在身後,迫不及待同伍正年一道跨入書齋。
第一排那學生仍舊睡得正香,其餘人則萬分驚訝般看著他們——確切說來,是萬般驚訝看著謝深玄。
早在數日之前,謝深玄要來太學執教一事,便已傳遍了太學,可誰也沒想到,謝深玄來的第一日,竟然就將另一名先生罵走了。
伍正年擠出滿面勉強笑意,他先令柳辭宇返回自己的座位,再轉向身旁的謝深玄與依舊不動聲色倚在門側的諸野,道:「二位大人,我來介紹。」
語畢,伍正年看向第一排那睡得正香的學生,道:「這是裴麟。」
謝深玄:「……」
方才謝深玄看學生名錄時,便覺得這名字有些耳熟,如今見得此人趴在桌上休憩的身影,他越發覺得熟悉,這人他以往一定在何處見過。
可他也記得學生名錄上每個人的分數,裴麟只有負六分,在癸等學齋之中倒數第二,必然是他日後授課的大麻煩。
伍正年壓低聲音,湊到謝深玄耳邊,為謝深玄解開了這個疑惑。
「他是長寧侯么子。」伍正年說,「長寧軍的裴封河裴將軍是他兄長。」
謝深玄:「……」
謝深玄總算記起這位裴麟究竟是什麼人了。
去歲除夕,鎮國大將軍裴封河帶著他的么弟裴麟回京赴宮宴,宴上皇上與裴麟交談幾句,不知說了什麼,當晚皇上便下了旨,要將裴麟留在京中,塞進太學。
為了此事,謝深玄還寫過摺子,覺得此事對那些經由補試入學的太學生並不公平,當時皇上私下召見他,與他說裴麟是個大字不識的文盲,若不是因為憂心這長寧軍中全是莽夫,傳去鄰國給他丟人,他也沒必要費盡心思這麼幹。
那時候謝深玄可沒想到,裴麟最後竟然會砸在他手裡。
伍正年介紹完裴麟的身份,又從這幾名學生中挑了特徵最為醒目的胡人,道:「最末那個胡人喚作帕拉,是西域來京的使臣。」
謝深玄:「……」
西域來的使臣,方才以五指緊握毛筆的那個胡人,學生名錄上倒數第一的負七分。
謝深玄深深嘆了口氣。
「柳辭宇,二位已經見過了。」不知為何,伍正年臉上竟然還能掛著笑,他又朝謝深玄示意,請謝深玄看向裴麟之後的那名面容有些熟悉的小胖子,道,「這位是趙玉光。」
小胖子噌地站起了身,卻撞得面前的桌案都猛地晃了晃,他看起來緊張不已,那動作滑稽可笑,如此巨大的動作幅度,令謝深玄一眼就瞥見了他衣袖之下的縫補的痕跡。
伍正年卻壓低了聲音,笑吟吟同謝深玄道:「謝兄,癸等學齋還是有希望的,你看小趙,他可是考進來的。」
謝深玄:「……」
什麼時候太學生靠補試進太學都成了驕傲啊?
不,在如今這癸等學齋內,能靠著自己的努力考進來的,的確已很令人驕傲了。
伍正年又道:「小趙只有負一分,他是這個學齋的希望。」
謝深玄:「……」
伍正年:「未來的光!」
謝深玄壓低聲音:「……他既然能考入太學,又怎會淪落到癸等學齋中來?」
他自己經歷過太學補試,知道這補試的難度,若照伍正年先前同他說的分值評定,各科的成績在太學的分數中占著極大的比例,既能夠通過補試,無論如何也不至於淪落至這種負分慘況。
伍正年緊張兮兮左右一看,將聲音壓得更低,以近乎耳語一般的音量湊在謝深玄耳邊:「因為打架。」
謝深玄:「……」
謝深玄不由抬起頭,看了看眼前的趙玉光。
趙玉光並不知他們在低聲說些什麼,可他們的目光始終停留在他身上,他緊張萬分站在原地,不知所措睜大眼睛,壯大的身軀微微顫抖,像是一隻受驚的小兔子——哦,不,謝深玄覺得,像是一隻受驚的圓圓小兔子。
看起來人畜無害,謝深玄不覺得他會打人。
伍正年又在他耳邊說:「其實也不止他一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