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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深玄:「此事我實在……」
諸野道:「林蒲的射術,應當比裴麟要好。」
謝深玄:「……」
諸野又收回目光,看向校場之上的林蒲,道:「裴麟贏了嚴漸輕,這不是什麼罕事。」
裴麟本就是武將之子,他以武力見長,自然一點也不稀奇,這反而只會襯托出嚴漸輕於騎射之上的實力,反倒林蒲若是贏了,那才是真朝嚴家臉上來了一拳,能將嚴漸輕徹底比下去。
謝深玄當然明白諸野的意思。
可諸野如此說,反倒是令他心中緊張更甚,他盯著林蒲,希望林蒲能為他們學齋再多得一些希望,待林蒲站在那弓箭之側,謝深玄再按捺不住心中衝動,管什麼諸野還在身側,他要多多注意自己的形象,他恨不得立即開口,高聲道:「林蒲,相信自己。」
林蒲頗為羞澀緊張地朝謝深玄笑了笑,謝深玄在這麼多人面前這般誇她,令她心中緊張不已,面上微微有些泛紅,以至於轉身走到那箭靶後的白線位置時,她還不小心絆了一跤,險些跌倒,引來了其他學齋學生輕慢的笑聲。
她不由更加緊張了,整個人好似都在簌簌發抖,謝深玄想多為她鼓鼓勁,可他們之間這距離實在太遠,他的聲音無論如何也傳不到林蒲耳邊去,他只能緊張攥緊了衣袖,在自己心中,為林蒲默默祈禱。
林蒲深吸了幾口氣,顫著伸出手,握住了那弓箭。
舉起弓箭後,好似在這一瞬之間,她便換做了另一個人。
先前她目光中的不安與緊張早已消失不見。
這世上,好似只剩下了她手中的弓箭,與遠處的那箭靶。
而後她抬起眼,朝謝深玄看了看,更如同下定決心一般,十分熟稔摸向了一旁的箭失。
周遭的喧囂,眾人的吶喊與吵鬧,全都自她身邊淡去,好似一切一切,全都與她無關了。
她只剩下了最後一個念頭。
今日這射試,她必然要十箭十中。
第51章 消失的諸野
林蒲握緊了手中長弓, 一箭射出,直中靶心,而後又是一箭, 兩箭,三箭……無一偏離, 十箭十中。
謝深玄恨不得拍桌為她喝彩, 諸野如何會如何去想他眼下這萬般冒犯的行徑, 他已不在乎了,他的學生一個比一個優秀,這才是最重要的事情, 更不用說林蒲出身寒門,本是嚴家人最瞧不起的寒門學子, 今日她能力壓嚴漸輕,令嚴漸輕輸得這般徹底, 這一巴掌打得實在響亮, 謝深玄只有說不出的痛快。
而後平射, 林蒲依舊輕鬆十箭十中,只到騎射時,她方才有些緊張。
謝深玄想,林蒲大概是不太會騎馬,山中獵戶,擅於弓箭,卻不一定能夠買得起馬匹, 他心中萬般擔憂,看著林蒲走到那馬兒邊上, 緊張伸手撫了撫馬兒,再回首看謝深玄一眼, 望向恨不得撕心裂肺大喊的同窗,她方深吸了口氣,鼓足了勇氣,翻身上馬。
她上馬的動作極為順暢,不像是不擅騎射,那動作可比洛志極不知要好看上多少,謝深玄卻還是緊張,他攥緊衣袖,屏息凝神,一顆心突突直跳,看著林蒲輕輕一夾馬腹,動作熟稔,策馬自箭靶之前奔過,彎弓搭箭,一箭射出,正中靶心。
謝深玄這一口氣總算略微落下了一些,輕輕撫了撫胸口,而後便聽得諸野在一旁低聲道:「我說過的,她的騎射之術,絕不在裴麟之下。」
林蒲已又射出了幾箭,輕而易舉,盡數正中靶心。
諸野又道:「不過是因為家中境況,有些過於『謙虛』了。」
謝深玄這才注意諸野這言語中的奇怪之意,他不由蹙眉,看向諸野,反問:「家中境況?」
諸野道:「若一人身邊從無褒獎,時日長久,難免便要自輕。」
謝深玄:「……」
謝深玄這才想起那時諸野同他說過,林蒲家中是獵戶,族親本不願她來京中太學就讀,那時謝深玄還未多想,他滿心只有接下來的小試,如今仔細琢磨,越發覺得諸野這話有些不對。
能經由地方被舉薦入京,本是極為了不起的事情,常人家中只會因此而為子女驕傲,可林蒲家中的族親卻不願如此——諸野未曾提到過林蒲父母的名姓,只說是族親,那此事看來,倒倒像林家之中有些多嘴多舌的親戚,非要攔著林蒲,將她強留在家中。
她有如此實力,絕不該這般自謙,謝深玄不由沉吟,蹙眉詢問諸野:「林蒲的父母……」
諸野:「數年前過世。」
謝深玄一怔,匆匆回首朝身後看去,諸野說這話時並未刻意壓低聲音,其餘學生或許能夠聽見,而此事……林蒲不想說,便絕不該隨意令其他學生知道,謝深玄覺得諸野太過莽撞,好在學生們一心專注校場,無人注意他二人交談,謝深玄這才朝諸野湊近了一些,靠在諸野身側,低聲道:「諸大人,小聲些。」
諸野:「……」
二人互相沉默片刻,在下一次學生爆出歡呼時,諸野真的輕聲開了口,道:「林蒲受家中族親照料,那些人的話語,對她影響極大。」
謝深玄:「……」
「偏僻山村,頗有陋習。」諸野低聲說,「他們不願,自也正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