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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他非要畫上這麼多神仙, 令本就極為複雜的畫更為麻煩,他卻畫得極為迅速,這一個時辰還未過半, 洛志極便已經畫好了,這畫技實在優秀, 可謝深玄看著這幅畫,心中卻只恍惚飄起一句話語。
什麼畫技出眾, 不過是「無他, 唯手熟爾」罷了。
呵, 只要能同神仙沾上邊,這洛志極就沒有不會的。
他將那畫卷放在一旁,再等了片刻,那名玄影衛又將葉黛霜與柳辭宇的畫作帶了過來。
葉黛霜的畫技極為出眾,她的畫栩栩如生,又畫得極為迅速,連謝深玄都忍不住想要為此稱讚, 除她之外,柳辭宇的畫也很不錯, 這繪花的題目,顯是正切中了他的長處, 這二人的畫,尚且還在謝深玄的預料之中,可即便如此,卻也令他有些忍不住唇邊的笑,一面忍不住心中驕傲,想……何人說癸等學齋便要差人一等?他看他的學生們,各個才華出眾,將來必然都是國之棟樑。
在這畫試結束之前,學生們的畫卷陸續被送到謝深玄手中,除卻趙玉光、葉黛霜與柳辭宇散人外,其余學生的畫便實在難以貼得上合格的邊了,不過這水平倒也符合謝深玄先前對他們的了解,在這畫試之上,他們應當還需要努力。
最後在畫試結束後才送過來的,是裴麟的畫。
謝深玄展開畫卷,看了一眼那畫上模樣,不由便皺起了眉。
他怎麼也想不明白,那團扭曲的墨跡,究竟同花有什麼相同,更不用說在那扭曲的墨跡之下,還有糾結在一塊的抽象線條,看起來像是一隻肥雞,邊上還有隱約人形,頂著滿頭的雜草,看起來倒與傳說中的鬼怪有幾分共通之處。
這一整幅畫結合在一塊,莫名便令這畫面多添了幾分邪性,那畫上的肥雞與扭曲墨跡,有些像是一處圖騰,而人形更似跪拜祈求的臣民,這畫實在像是什麼宗教的聖典,越看越覺古怪。
他實在看不懂裴麟的畫,心中正覺得古怪,諸野卻看了那畫一眼,道:「你若是好奇,可以叫裴麟過來看看。」
謝深玄一怔,點頭:「也是。」
這畫試結束,學生們今日早上的考試便也結束了,棋試在午後,如今還不算著急,他可以乾脆將裴麟叫過來,直接當面問一問裴麟這古怪畫作的含義。
於是那名玄影衛又將裴麟也帶了過來,裴麟好像還在為趙玉光之事而苦惱,如今一見謝深玄,恨不得立即貼上來,緊張兮兮問謝深玄:「先生,玉光的病……沒事吧?」
謝深玄:「呃……」
等等,這孩子不會到現在還沒回過神來吧?
他實在不知應當如何同裴麟解釋此事,正覺猶豫,諸野已先道:「沒事。」
裴麟:「那——」
諸野:「裝病而已。」
裴麟:「……」
裴麟顯是愣住了。
他本就想不明白為何大家都不關心趙玉光的病,如今聽諸野這般說,腦中的困惑反倒是更多了一些,裝病?為什麼要裝病?難道說……不會是為了讓趙玉光能夠一個人考試,先生與諸大哥才想出的這個辦法吧?
裴麟:「原來是這樣,先生,您這是為了——」
諸野:「莫要外傳。」
裴麟:「……」
裴麟一臉嚴肅點頭,還做了一個噤聲閉嘴的姿勢,而後方壓低聲音開口,道:「諸大哥,放心,你是知道我的。」
諸野:「嗯。」
裴麟謹慎點頭,壓低聲音,一字一句道:「我口風,很嚴。」
謝深玄:「……」
謝深玄已經怔住了。
大概是當年被裴封河挖坑騙過了太多次,謝深玄實在很難想裴封河竟然有個這麼實誠的弟弟,更不敢想這樣的裴麟若與裴封河待在一塊,究竟會被他的兄長如何欺負,以至於最後謝深玄看向裴麟時,目光之中也不由多了一分無奈,卻又不好真將真相告訴他,只能嘆一口氣,道:「裴麟,我喚你過來,是有話要問你。」
裴麟:「先生!您說!」
裴麟的那幅畫,若是洛志極所做,謝深玄只會覺得正常,這神神道道的感覺,的確像是洛志極的風格,可落在裴麟頭上,便有些說不出古怪了。
他想或許是裴麟受了洛志極的影像,他將畫卷展開,放在裴麟面前,再出言詢問:「你的畫……」
裴麟立即驕傲挺胸。
謝深玄這段時日總是誇他,他又對自己的大作十分滿意,如今謝深玄提起此事,他自然覺得,謝深玄這是想要誇他了。
謝深玄沉默片刻,忍不住問:「裴麟,你為何要在花下畫雞?」
裴麟睜大雙眼,好似被謝深玄這一句話傷到了他脆弱的內心,他不免委屈,小聲說道:「先生,那不是雞……」
「哦,對不起,是我的錯。」謝深玄十分冷靜,「我分不清雞鴨鵝——」
裴麟:「那是鳳凰!」
謝深玄:「……」
謝深玄閉嘴了。
這孩子,實在很有些志氣。
他連花都畫不好,竟然就已經開始想畫鳳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