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諸野不說話。
謝深玄又硬著頭皮解釋,小聲囁嚅說:「大概是燒得太厲害,一時腿軟……」
謝深玄提及此事,諸野自然下意識將目光轉向他此刻的面容。
燈燭昏暗,他看不太清,只是隱隱見著謝深玄面上泛紅,這或許是因為病中高熱……是了,謝深玄只穿了薄薄一件中衣,他的手扶著謝深玄的腰,雖隔著一層布料,掌沿卻好似直接貼在了謝深玄腰上一般,入手溫熱,遠比他的體溫要高,應當是燒得厲害,心跳也——
諸野微微一僵,忽而意識到這突突作響的心跳,好像是他。
不僅如此,他耳尖發燙,若是再這般僵持下去,謝深玄只要一抬頭,大約便能看出他此刻的異狀,他想鬆手,又怕謝深玄真是病中無力,他一鬆手謝深玄便要跌倒,一時不知所措,正不知應當如何才好,謝深玄又悶聲說了一句:「我……我要去喝水……」
諸野:「嗯……」
謝深玄:「茶……茶杯應當在桌上……」
諸野:「是。」
謝深玄小聲問:「諸大人,您能鬆手了嗎?」
諸野:「……」
這一刻,倒也不知該說誰比較尷尬,諸野手忙腳亂匆匆鬆開摟著謝深玄腰的手,又怕謝深玄再栽倒,扶著謝深玄坐回床上,謝深玄臉上燒紅得厲害,又不願承認自己是因這突如其來的親近而赧然,只能自己伸手搓著臉,一面不住喃喃:「這藥沒什麼用……好像燒得更厲害了……一定是熱得臉紅……」
話音未落,那邊諸野好像將杯子摔碎了,謝深玄驚了一跳,茫然看向那桌案邊,諸野卻並未一句話都不曾解釋,只是匆匆拿著桌上的茶壺出去,過了片刻,他方帶著小宋回來,這時才同謝深玄解釋,道:「水涼了,我出去——」
小宋倒吸一口氣:「你們是在屋裡打了一架嗎?」
謝深玄:「……」
諸野:「……」
謝深玄抬起眼,沉默著看了看屋中此刻的境況。
床幔被他扯掉了一半,桌邊還摔碎了兩個杯子,平日他放在床頭的書冊不知何時也被他推到了地上去,屋中看起來一片狼藉,倒有些真像是有人在此處打了一架。
他越發覺得窘迫,不知應當如何解釋眼下的境況,反正他絕不可能在他人面前承認自己方才翻下床栽到了諸野懷中去,便只當做未曾聽見小宋的話,尷尬移開目光,隱隱覺得面上發燙,諸野也沒有說話,只是沉默著為謝深玄倒了一杯水。
小宋還未覺有異,只是在一旁笑:「不過諸大人也不可能和少爺打架啦——」
他忽而一頓,睜大眼睛,將那不可思議的眼神在謝深玄明顯有些窘迫的神色上掃過,雖然仍舊猜不出方才究竟發生了些什麼,可他已有些明白自己在此處的多余,他這才發出一聲短促乾笑,毫不猶豫低頭清掃地上摔碎的瓷片,又飛速尋了兩名僕人進來將謝深玄的床幔弄好了,而後便提著衣擺推著那兩名僕從,恨不得立即從此處離開。
他好像巴不得為謝深玄和諸野騰出空來,可這過分貼心的舉動,顯是令謝深玄更覺尷尬了,他沉默著喝完了水,再將杯子遞給諸野,半晌憋不出一句話來,可看起來今夜諸野還要待在他屋中,他總不能這麼一句話不說憋到天亮,於是待諸野再踱步回來後,謝深玄終於勉為其難擠出了一句話語,問:「你為什麼在這兒?」
話一出口,他便發覺自己好像又犯了老毛病,這句話聽起來像是在挑刺,他便又匆匆改口,說:「我只是著涼,又不是快病死了。」
不對,這句也像是在挑刺!
謝深玄:「又不是你的錯,你過來幹什麼?」
謝深玄:「……」
謝深玄:「明天不要上朝嗎?還在這熬夜呢?」
謝深玄:「……」
謝深玄頭一回這般憎恨自己的嘴,他發現自己真就是狗嘴裡吐不出象牙,怎麼就能將好好一句詢問說成這幅模樣,可他心中越焦急,好像便越發難以好好同諸野說話,而他若是再這麼說下去,他怕是不出十句話,就要徹底將諸野得罪了。
諸野卻好像一點也不覺得惱怒,他只是有些不知應當如何回答謝深玄的問題,蹙眉想了片刻,方才說:「我休息了一會兒,不算熬夜。」
謝深玄:「……」
這麼多問題,他怎麼就挑這個回答了?
諸野又說:「多休息。」
謝深玄:「……啊?」
謝深玄皺起眉,覺得今日諸野說話好像也有些沒頭沒尾,雖說平日諸野的話語也較他人簡短,可熟悉之後,他還是能正常問答的,總不會同今日這般沒有頭尾,令謝深玄摸不著頭腦。
他只能猜測,或許諸野也同他一般,有些不知所措,不知應當用何種語氣同他說話,畢竟方才之事無論對什麼人來說都很尷尬,若他能繞過此事或許還好,他可以想些他與諸野都可自如應對的話題……譬如說公務,此事顯然是絕對不可能會出錯的。
謝深玄清清嗓子,問:「這件事,玄影衛查得如何了?」
諸野一怔:「什麼?」